他弯腰从日军军官尸体上解下水壶,给黑马喂了两口水,马舌舔舐掌心的触感带着温热的湿意。
漯河渡口的木板桥在马蹄下咯吱作响。周卫国勒住缰绳时,黑马的前蹄已踏上南岸的沙地。
暮色里,日军的宿营地在前方的村庄里亮起点点灯火,炊烟混着劣质烧酒的气味飘过来,呛得人鼻腔发酸。
就地隐蔽!周卫国翻身下马,将马刀插进沙地战车四团的战士们立刻钻进路边的高粱地,枯黄的秸秆没过头顶,只露出枪口和警惕的眼睛。
特战二团的尖兵已摸到村口,正用手势传递消息——村里驻扎着日军的后卫部队,大约有一个中队的兵力。
李战龙趴在周卫国身边,两人共用一个望远镜。村里的打谷场上,日军正围着篝火喝酒,军靴踢翻的酒壶滚到谷堆旁,清酒在地上漫开,浸得谷粒发胀。
三个被抓来的村民正被日军推搡着往锅里添柴,其中一个老汉的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被打断了骨头。
30分钟后立刻动手。周卫国的声音压得极低,高粱叶的沙沙声掩盖了话语的尾音。他从背包里掏出压缩饼干,掰了半块递给李战龙,饼干渣掉进衣领,硌得锁骨发痒。让迫击炮连在村西头架炮,瞄准打谷场的柴火垛。
月上中天时,村里的灯火渐渐稀疏,周卫国看了眼怀表,表盖内侧贴着的家人照片已被硝烟熏得泛黄——那是他从南京逃难的妹妹寄来的,背面写着哥,等你回家。他猛地合上表盖,金属碰撞的轻响成了进攻的信号。
三发红色信号弹突然从高粱地升起,在墨蓝的夜空里划出三道弧线。紧接着,迫击炮弹带着尖啸砸进打谷场,柴火垛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火光里的日军像被烧慌的蚂蚁般四处乱窜。
周卫国的马刀率先劈进村口的哨兵喉咙,温热的血喷在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巷战在月光下展开,特战队员们的消音冲锋枪喷着微弱的火光,子弹穿过土墙的噗噗声此起彼伏。
李战龙一脚踹开祠堂的木门,里面十几个日军正围着供桌喝酒,酒碗里的清酒还在晃荡,就被突如其来的扫射打成了筛子。
供桌上的牌位被震落在地,摔碎的瓷片混着日军的血污,在青砖地上铺成诡异的图案。
周卫国在搜索一间民房时,发现了被绑在梁上的三个村民,一个老汉的头垂在胸前,显然已经没了气息,两个年轻些的正咬着布条发抖。
他刚解开绳子,西厢房突然传来枪响——李战龙的卫兵正与从后门逃窜的日军小队长搏斗,军刀捅进对方腹部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村里的枪声渐歇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周卫国站在祠堂的供桌上,看着战士们将日军尸体拖到打谷场,堆成的尸堆在晨光里像座丑陋的小山。
李战龙正给幸存的村民分发干粮,一个年轻媳妇突然跪下来磕头,额头撞在砖地上的声响,让每个战士都红了眼眶。
漯河以南的官道突然分岔,周卫国的黑马在岔路口不安地刨着蹄子,左边通往孝感,路面平整却开阔;右边是条蜿蜒的山间小道,地图上标注着野猪岭,据说常有土匪出没。
分兵?李战龙的枣红马喷着响鼻,马背上的电台正传来滋滋的杂音。特战二团的尖兵刚回来报告,两条路上都有日军的马蹄印,左边的蹄印密集整齐,右边的却凌乱稀疏,像是故意留下的迷惑痕迹。
周卫国蹲下身查看蹄印,指尖按在泥土里的凹陷处:左边是诱饵。你看这蹄印间距,明显是步兵牵着马走出来的,想让我们以为主力走了大路。
他指着右边的小道,这才是真的,马镫蹭出的土痕很深,说明负重很大——肯定是带着电台和重武器,但是也不排除意外,为了万全着想,两路齐进。
那我走野猪岭!李战龙立刻翻身下马,开始检查三团的战马掌。山间小道多碎石,必须给马蹄钉上铁掌。
战士们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蹄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清晨的山林里格外清脆,惊得树上的松鼠抱着松果逃窜。
周卫国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野猪岭地势险要,小心埋伏。他解下自己的望远镜塞过去,镜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每隔半小时发一次信号弹,我们在漯河外围汇合。李战龙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放心,等你到了,我给你留着土肥原贤二的指挥刀。
当特战二团的身影消失在野猪岭的晨雾里,周卫国立刻下令战车四团沿大路追击。黑马再次扬起前蹄,仿佛知道接下来的路程不会轻松。
他回头望了眼那片朦胧的山岭,晨光正穿过树梢在路面投下斑驳的光点,像撒下的一把碎银。
大路尽头的平地上,日军的伪装部队果然开始后撤,周卫国的望远镜里,那些穿着军官制服的日军正慌慌张张地往漯河方向跑,马背上驮着的其实是塞满稻草的木箱。
他突然勒住缰绳,对着身边的通信兵笑道:土肥原贤二这老狐狸,还真以为能骗过我们。
太阳升到头顶时,战车四团在一片开阔的稻田里追上了日军的一个中队的伪装部队。没有预想中的激战,那些日军刚看到战车四团的影子就扔掉武器投降,其中一个留着仁丹胡的,摘下发套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吓得浑身发抖,怀里还揣着没吃完的米糕。
周卫国让翻译问出了实话:土肥原贤二确实带着主力进了野猪岭,留下这支部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日军俘虏,突然想起李战龙此刻可能正面对的险境,掌心的马刀握得更紧了。
野猪岭的隘口传来密集的枪声,李战龙的枣红马中了流弹,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将他狠狠甩在碎石堆上。
额头撞在岩石上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中看见日军的机枪正从两侧的山头上喷射火舌,特战二团的战士们被压制在狭窄的山道里,进退不得。
炸药包!李战龙抹了把额头的血,抓起身边的炸药包就往右侧山壁爬。碎石划破手掌的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看见机枪巢里的日军正换弹匣,枪管冷却的白烟在山风里打着旋儿。身后的战士们用马枪掩护,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
当他将炸药包塞进机枪巢的瞬间,日军的刺刀突然从侧面刺来。李战龙猛地侧身,刺刀擦着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顺势抱住对方滚下山坡,两人在碎石上翻滚时,他摸到了腰间的手榴弹,咬开保险栓就往对方怀里塞。
轰隆的爆炸声里,李战龙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山道中央。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右侧山头的机枪巢已经被炸塌,特战二团的战士们正顺着炸开的缺口往上冲,马刀劈砍岩石的脆响与喊杀声混在一起,像首粗粝的战歌。
就在这时,隘口的另一端突然响起熟悉的马蹄声,周卫国的黑马像道黑色闪电冲出晨雾,战车四团的骑兵们举着马刀从日军背后杀来,阳光照在他们的钢盔上,反射的光芒刺得日军睁不开眼。
土肥原贤二的指挥部正在隘口尽头的破庙里,此刻正被前后夹击的铁骑牢牢锁死。
土肥原贤二!周卫国的马刀指着破庙的木门,刀锋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血花。
破庙里传来慌乱的枪声,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响,显然日军已陷入绝境。李战龙拄着步枪走到他身边,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半边脸颊:老东西想负隅顽抗?
特战队员们开始往庙里扔手榴弹。浓烟从门窗里滚滚涌出,夹杂着日军的惨叫声和绝望的呼喊。
当最后一声枪响沉寂后,周卫国踹开庙门,看见土肥原贤二贤二倒在神龛前,手里还攥着自己的指挥刀,刀刃上沾着自己的血——他最终选择了切腹,却没能死成,被一颗手榴弹爆炸昏晕了过去。
庙外的空地上,特战二团和战车四团的战士们正清点战利品,缴获的日军14师团军旗被踩在马蹄下,旗面的太阳徽被血浸透,像块肮脏的破布。
周卫国从土肥原贤二的指挥包里翻出个日记本,里面记载着14师团在华夏的暴行,字迹里的残忍让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当夕阳再次洒满野猪岭,周卫国和李战龙并辔站在隘口,远处的孝感城已能看见轮廓,日军援军的炊烟在城里升起,像道模糊的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