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五年,十月,冀州西部,赵郡境地。
“撤!撤!撤!”
无数魏军正从中丘往南的官道上仓皇逃窜,似乎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而为首那人,正是曹洪!
残阳如血,无数魏军正从中丘城向南溃逃,官道上烟尘滚滚,间或夹杂着伤兵痛苦的呻吟与绝望的呼喊。
为首一人,正是面如死灰、惊魂未定的曹洪。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汉军在围困中丘数日后,由张飞亲率精锐,发动了夜袭,将中丘魏军彻底击溃。
曹洪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连夜逃往赵郡南部重镇,襄国县,以期重整旗鼓。
襄国,被后世称为“五朝古都、十朝雄郡”,因作为商朝、邢国、赵国、常山国、后赵五国的都城而闻名于世,只不过如今的后赵还未出现。
作为昔日赵国的陪都,常山国的都城,襄国县城高达六米,宽三米,城防坚固,兼之粮草储备尚算充足,是赵郡境内除郡治邯郸之外,最为重要的战略据点。
城头之上,曹洪站在城头之上,脸色极为难看,满是难以掩饰的颓败与恐惧。
在接连战败后,尤其是百葬岗被张飞杀得险些丧命的经历,已在他心中种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与曾经的曹休一样,对汉军产生了严重的ptSd……
“都督,汉军追兵不日即至,襄国城虽坚,但我军兵无战心,士气低迷……我等,我等该如何是好?”
刚与曹洪主力汇合不久的副将王基颤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襄国城中的守军,加上曹洪带来的残部,也不过万余,且多是新败之卒,如何抵挡张飞那如狼似虎的追兵?
曹洪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北方,脑筋疯狂的转动。
“张飞匹夫,勇则勇矣,然其孤军深入,粮草转运必是其软肋!”
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传我将令!伯舆!你同德达率精锐两千,星夜出城,袭扰汉军粮道!争取一举烧毁汉军粮草,为我军营造胜机!”
“喏!”
随着曹洪的命令,副将王基与另一名年轻将领排众而出,躬身领命。
除去王基外,另一人名唤孙礼,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将领,在原本的历史中也曾大放异彩。
其中王基乃司马懿所举荐,原为曹丕府中郎中,在曹洪出镇冀州时,司马懿特遣其为冀州别驾,随侍曹洪左右,名为辅佐,实则亦有监察之意。
孙礼则是涿郡容城人,在曹操平定幽州后,就被征召为府中军谋掾,历任河间郡丞、荥阳都尉、中山国相,在曹洪担任冀州都督后,听说了孙礼之名,便将他调入府中听用。
二人领命之后,不敢怠慢,各自点了麾下精锐,汇合两千人,趁着夜色掩护,自襄国偏门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数日之后,张飞与荀谌率领的汉军主力兵临襄国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如同铁桶一般,将襄国围得水泄不通。
汉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张飞正对着沙盘抓耳挠腮,毕竟襄国城池坚固,远非中丘可比,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他抬头看向气定神闲的荀谌,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先生,这襄国城墙高池深,硬啃怕是损失不小。之前夜袭中丘,全赖先生妙计,如今这襄国,先生可有良策破之?”
“将军莫慌。曹洪连番大败,已是惊弓之鸟,襄国城内人心惶惶,守军士气早已跌至谷底,所有的一切,我们不是都安排好了……”
荀谌抚着颌下短须,微微一笑:“我等只需将计就计,布下口袋,静候其自投罗网便是!”
张飞闻言,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案几,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就依先生所言!那就让我们先在这里好好的陪曹洪玩一玩!”
计议已定,张飞当即下令,汉军开始对襄国发动猛烈的进攻。
在震天的战鼓声中,无数汉军士卒扛着云梯,推着冲车,涌向襄国城墙……
三日后,奉曹洪之命出城的王基与孙礼,正领着麾下步卒精锐,悄然潜行至中丘与襄国之间的一处险要之地,昆龙岭。
昆龙岭,位于中丘与襄国县之间唯一的两道丘陵之中,两山夹峙如门,中间仅有一条崎岖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王基与孙礼将麾下精卒分为两部,由两人分别率领,分别埋伏于官道两侧的山林之中,只待汉军运粮队进入伏击圈,便发动进攻。
“将军,探马回报,汉军的运粮队已在十里之外,看那车队的规模,至少够他们大军用上十天!若是能一把火将其烧毁,张飞小儿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退兵了!”
“好!”
王基满意的看着前来汇报的手下,露出一抹狞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站在山坡之上,透过林木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远方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等待着汉军运粮队的到来……
只见数十辆大车在数百名汉军士卒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向昆龙岭行来,押运的汉军似乎有些懈怠,队列也略显松散。
“来了!”
另一侧埋伏的孙礼指着正缓缓行来的运粮队,随即望向对面,等待着王基的信号。
王基眼中厉芒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嘿然道:“沉住气,再等等……放近了再打!务求一击必中,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眼看汉军运粮队的先头车辆已经驶入谷道中央,整个车队如同长蛇般完全进入了伏击圈,王基才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厉声大喝:“时机已到!放信号!杀!”
随着一声鸣镝,两侧魏军同时杀出,弓箭手松开手中弓弦,上百支箭矢如同乌云盖顶般从两侧山林中呼啸而下,射向看似毫无防备的汉军车队!
“咻咻咻!”
“啊!”
“噗噗!”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数十名汉军士卒应弦而倒,汉军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紧接着,埋伏在两侧山林中的两千魏军精卒发一声喊,如同猛虎下山般,挥舞着刀枪,怪叫着从山上俯冲而下,扑向惊慌失措的汉军队伍!
但奇怪的是,为首的汉军押粮将领面对从天而降的箭雨和蜂拥而至的魏军,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冰冷的微笑,口中喃喃自语。
“终于来了!爷爷我等你们多时了!”
说罢,他猛然转头大喝:“快!魏军已咬钩!放烟花!”
随着一团烟花的炸响,那人一边缩在汉军大盾之后,一边抽出腰间环首刀,大喝道:“兄弟们!反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位于首尾的汉军立刻将运粮车之上的盖布掀开,露出的并非粮草,而是一架架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崭新武器——车弩!
“科学院刚刚研制出来的新武器,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也不枉我把这玩意从长安一路运过来!”
“诸位!莫慌!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且随我刘封,杀敌!”
原来,此人正是死去刘备所收的义子,刘封。
就在刘备收下刘封后不久,他便诞下刘禅,而后刘封作为义子,地位颇为尴尬,而当刘备亡故,刘瑁顺利收下刘备的全部势力后,却依旧将刘封视为刘备的长子对待,并赐字子疆。
初时刘瑁将刘封置于关羽麾下,但很快在田丰的建议下,很快就将刘封收为龙禁府麾下将领,引为亲信。
此次刘封奉毛玠之命,从长安运来了汉军科学院最新研制的车弩前来相助,而后刘封就顺势留在了张飞麾下。
反正在刘备死后,刘备势力继承权的问题已然不复存在,几人的关系早已不再紧张,反而因为同属刘备旧部的关系抱成了一团。
在刘封的命令下,汉军抬起了车上的劲弩,对准了正从山上奔袭而下的魏军,开始还击!
“嗡!”
“嗡!”
“嗡!”
在相继研究出破城弩、船弩后,科学院又将弩箭微型化,这一批车弩便是最新的产品,虽然劲道比不上破城弩,但胜在机动灵活,而且威力远大于弓箭,正是步兵与轻骑兵的克星!
汉军士卒们迅速调整车弩射向,随着机括声不断响起,一排排粗如儿臂的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射向正从山上冲锋而下的魏军精卒!
“啊!”
“噗嗤!”
魏军精卒虽然训练有素,不少人也举起了盾牌试图抵挡,但在车弩的强劲攒射之下,寻常的木盾铁盾根本不堪一击!
弩箭轻易地洞穿了盾牌,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血雾……
“别怕!跟我冲过去!他们的弩箭每次更换的时间很长,那便是我们的机会!冲!”
在损失了上百士卒的性命后,王基已然看穿了这所谓车弩的弱点,那便是这新武器装填缓慢,无法形成持续的火力压制。
只要能顶住第一波攒射,冲到近前,凭借步卒的人数优势和近战能力,依然能够碾压对方!
然而,就在魏军精卒距离汉军车阵不足百步时,异变再生!
“咚!”
“咚!”
“咚!”
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
紧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从昆龙岭谷口方向传来!
只见一员黑盔黑甲的少年小将,手持一杆长槊,一马当先,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率领着千余名汉军重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进了魏军精卒的阵列之中!
“子茂!你来得正好!”
刘封见状大喜,一眼便认出来者正是张飞长子,张苞!
“魏狗休走!你张苞爷爷在此!”
张苞虎吼一声,手中长槊翻飞,所过之处,魏军精卒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铁蹄踏翻,重骑兵如同烧红的铁犁铧过一般,轻易地便将魏军本就混乱的阵型撕扯得支离破碎!
无论何时,步卒遭遇重骑兵冲击,几乎都只有惨败一种结果,如今一边是车弩的攒射,一边是重骑兵的冲锋,魏军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王基与孙礼率领的两千精卒,在这双重打击之下,几乎是顷刻间便溃败下来,死伤惨重,残存的魏军更是彻底丧失了斗志,哭喊着四散奔逃。
“放信鸽!禀报张将军,鱼已入网,是时候收网了!”
刘封见大局已定,立刻对身旁的传令兵下令。
“喏!”
只见一只信鸽振翅高飞,朝着襄国方向疾速飞去。
而昆龙岭下,王基与孙礼在百余名亲兵的死命护卫下,狼狈不堪地杀出重围,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至于他们带来的两千精卒,此刻已是十不存一,尸横遍野,血流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