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喧嚣渐歇,因累了一天,温以缇同大家庆祝一番后,便草草洗漱后昏睡了过去。
然而,这新年的第一天清晨便不会消停。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温以缇是被门外的嘈杂之声吵醒,微微睁开眼,轻咳两声。
安公公与徐嬷嬷几乎是立即推开门冲了进来,许是一直在等着温以缇苏醒。
两人脸上皆笼着层凝重的霜色。
“大人,顾庶人殁了。”安公公立即同温以缇说道。
温以缇猛地撑起身子,整个人瞬间清醒,“你说什么?”
“刚接到消息,顾庶人昨夜在京郊皇寺…”安公公咽了咽唾沫,“被人活活勒死!”
温以缇攥紧锦被,指节泛白,立即又问道:“可有自尽痕迹?”
见安公公摇头否认,“所有的痕迹都指向是有人蓄意谋害顾庶人致死。”
她眉间骤然拢起,“蓄意谋害...”温以缇喃喃重复。
温以缇脑中的雾水越来越多,这顾庶人这就没了,她怎么就死了?
还不是自尽,竟是被人害死,到底是什么人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
随着温以缇陷入沉思,安公公一边又开口说着:“七王爷得知噩耗后,顶着刺骨寒风,在乾清宫外跪到天光亮起,他膝盖处早已洇出血水,仍不停叩首求见陛下,可陛下始终闭门不见。末了七王爷突然踉跄着栽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如今昏迷不醒,太医院轮番诊治,都说,情况不妙…”他声音戛然而止,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温以缇望着窗外尚未褪去的夜色,喃喃道:“新年第一天就见血光,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宫中已经起了谣言,说是大凶之兆!陛下认为七王爷冲撞了新年吉兆,龙颜大怒。”安公公又道。
听到安公公的话,温以缇心中泛起一阵寒凉的兔死狐悲之意。
这顾庶人好歹曾经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宠冠后宫,育有成年的王爷,如今突然间遇害,竟是个这样的局面。
正熙帝竟连理都不理会,甚至都没有想为她的死弄个清楚。
温以缇不禁在想,那如今在北方边境镇守的顾世子得知这个消息后,又该如何想?
她还记得顾世子离开之时,还在恳切的同她说,希望今后她和七王爷母子之事能够翻篇,不要再计较。
可如今,他在北疆浴血奋战,心中一直所守护的却已经出了事,顾家那边又该是什么样的动静?
温以缇曾对顾世子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甘州的败绩,粮草被夺的折损,再加上背后顾家的原因,让她对这位顾世子的印象不是很好,甚至敌对。
然而真正与顾世子打交道后,才明白,人心中的成见不过是座大山。
她从未与顾世子有过任何实际接触,所有的负面印象不过是因着各种各样的因素。
接触后才发觉,顾世子有着武将特有的磊落性子,心思澄澈,行事做派直来直往,从不兜圈子,有话直说的坦荡让温以缇屡屡意外。
温以缇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正所谓人死如灯灭,无论曾经她与顾庶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如今都已烟消云散了。
而没过多久,常芙也从房里赶了过来,温以缇见她的神色如常,没有多说什么。
更令她意外的是,常芙竟主动提起那人的死讯。
她一边还像往常一样和自己为自己梳妆,一边幽幽开口:“姐姐,你说我现在该是什么想法?她死了,这一切是不是都过去了?”
温以缇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指尖轻轻按住常芙的手:“那些不是早就已经过去了吗?不过阿芙,过往的事可以了结,但你所受到的伤害不会消失。不必强迫自己,阿芙,人是要往前看的,那些经历只会让你愈发的坚强,不会轻易被人打败。”
常芙望着镜中温柔的面容,眸光渐渐亮起:“我懂了,姐姐。”
而后常芙又破天荒的同温以缇说了一些顾氏当时还是贤妃的时候的事。
而温以缇听着听着,立即问道:“阿芙,你是说,她们二人几乎每日都会起争执?”
常芙认真点头:\"那时皇后娘娘身子康健,妃嫔们日日去坤宁宫请安。至于更早,我虽不曾亲见,但宫里人私下说过,两位娘娘时常吵得不可开交。”
她忽然凑近,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疑惑,“可说来奇怪,姐姐,她们看似水火不容,却从不会真正撕破脸。那些争吵......”常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吐出一句“倒是有规有矩的。”
温以缇抬眼看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们是故意做戏?像是为了吵而吵?”
常芙重重颔首,“就像江家那位......明明都是七王爷和十一皇子的表兄弟,平日里虽与七王爷来往频繁,关系亲密。但也几乎未听闻他与十一皇子有任何交集。”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从未听闻过。”
按理说,血亲之间,无论亲疏,关系如何多少会有些风声传出。可江恒与十一皇子之间,竟连只言片语的传闻都没有。
江恒到底是江家血脉,虽与永宁伯爵府世子之位失之交臂,可嫡出身份摆在那儿,又与晋元王府联姻结亲,往后爵位花落谁家,谁能说得准?
宸妃和十一皇子,无论是从血缘,还是说实际情况,都比顾庶人和七王爷对江恒要来得更加亲密。
寻常世家子弟,哪怕是点头之交,也会传出些只言片语,可他们......就像刻意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