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你没事吧？!”
“我哥人呢？这么大的事还敢骗我，看我不咬死他!”
“陈叔叔……呃，陈然没事，不信你看，有胳膊有腿的，就是一些轻伤。”
“真的？哪呢？爸，你别堵在门口啊，快让我进去!”
乱套，小小的病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瞪着眼珠子，气喘吁吁的老陈，让一个身患癌症的老人如此担心，我是真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二个便是我亲爱的妹妹，看到我安然无恙的静坐在床上，她的眼圈登时就红了，嘴里似有千言万语，却是没道出半句……
至于第三个，是医院的护士。
护士的几句斥责后，屋里才终于恢复了安静和秩序，可待护士走后没多久，屋里又变成了哭的哭，骂的骂，喊的喊，叫的叫，除了我在苦笑，就只剩浩志像个傻子一样，愣愣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脸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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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分。
“小年，你跟爸出去吃吧，不用陪我。”
“要你管!”门口换鞋的年纪兀自发泄着对我的怨气，“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到处惹是生非，当心下次被人打死!”
我郁闷，没想到在听完了事情经过后的臭丫头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年，怎么跟你哥说话呢？”连老陈都听不下去了，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他当着我的面训斥年槿，“不许这么说话，快给你哥道歉。”
“我不!他骗我你还让我给他道歉？而且做错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年槿委屈的瞪了我一眼，突然朝我一吐小舌头，“打死我也不道歉，他这次要是不长记性，以后说不定真的会被人活活打死!”说罢，不理老陈呵斥，撒腿就跑出了门口。
老陈双手一摊，无奈苦笑，“害，这丫头被惯坏了，现在一点都不怕我了。”
“她不是不怕你，而是她知道你根本就没生气，”我支撑着坐起，叹道：“确实是我的错，又让你们担心，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丫头只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我。”
老陈缓缓坐下，隔着被子将大手放在了我的腿上，道：“也不全是你的错，追根溯源的话，这事最应该怪的人其实是我……”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把老陈的大手拿开，打哈哈道：“兄妹之间哪有那么多计较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她那个脾气，过两天自然就没事了，您赶紧跟她一起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吧，这时间也不早了。”
老陈已经决定了今晚留下，一来是不放心我，二来嘛，我猜都能猜到那是年槿的授意，毕竟急匆匆将屋里“闲杂人等”清场的人就是那丫头。
老陈拆穿我道：“我说的怪我又不是指这个，而是整件事的起因……要是不知道我得了癌症，你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吧？”
“您想多了，这两件事没有联系……”
“是吗？但愿是我想多了，不然爸会愧疚的……等我真到了那一天，你答应我不能把情绪恶意发泄到其他人身上，那样不止是伤害别人，也是伤害你自己。”
我不想再围绕这个话题聊下去了，“那一天早着呢，等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有些话爸必须提前说，毕竟这东西的时间是没法预料的，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两个月，也可能…是明天。”
“不可能!”面对老陈，我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对他的不舍，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憋屈，我能怎么办？我没有选择，我只能在知道这件事后，选择接受!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想让他活下去，我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这种欲哭无泪的心情，所以我只能歇斯底里的喊道：“不可能!”
老陈惊讶的望着我，静静的望着我，略显浑浊的眼睛逐渐湿润，眉宇间聚满了担忧的愁云，“小然…”
“嗯。”
片刻的沉寂稍显不自然，老陈忽然哈哈一笑，自毁了严肃的姿态，“喊这么大声干嘛？你是不是被人家把脑子打坏了？”
我当然知道老陈轻松的表情下面隐藏着什么，我更知道老陈之所以说这些荒唐的话，用这种玩笑的态度是因为他也不喜欢那种肃重的窒息感，哪怕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这是独属于老陈的坚强，我也认可他的坚强。
所以我亦用玩笑的语气回道：“我最惨也只是脑子坏掉，不像你，整个人都快坏掉了。”
老陈果断给了我脖颈一巴掌。
又一阵不太自然的沉默过后，我主动开口道：“爸，你说你要不要也学电影里，弄个遗愿清单什么的，趁着那一天到来之前，把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都做一遍，至少图个人生无憾。”
老陈眼神空洞，似是陷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半晌才道：“真想人生无憾，除非时光倒流……我现在没什么遗愿，只有些放心不下的事。”
我感觉自己钻进了老陈的套，可话题是我起的，我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什么事？”
果然，老陈笑了，“你倒还好，爸主要是担心小年，担心她将来无依无靠啊。”
“爸，我跟你发誓，将来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年槿一口吃的…”
“停停停!”，老陈打断我道：“谁差你那一口吃的，先不说家里剩下的钱就够小年吃一辈子，就说小年那个长相，到哪还不能混口饭吃啊？我说的是来自精神上的依靠。”
我装傻道：“精神上的事我不懂，那只能去找医生了。”
“滚蛋，”老陈瞪了我一眼，严肃道：“那头跟你说的事我后来又考虑了，可能是爸有点操之过急了，但绝不是异想天开……行，先不说这个，咳咳，我要你答应爸——以后无论和谁结婚，你都要在你家为小年留下一间安身之所，你要是时刻谨记她是你的家人，发生矛盾不许偏向，不许凶她骂她骗她，要疼她宠她护她，要包容，不要较真，要温柔，不要粗暴，要耐心，不要急躁，咳，要记住，你妹妹才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最近的人。”
我听得鸡皮疙瘩直掉，“爸，你说的这段话是年槿让你说的吧？那臭丫头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别甭说那些，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我额头冒汗，“答应…”
“那你重复一遍。”
“不念，我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