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于妖族时为救小妖甘愿赴死，是为死。
无烬以为骗她回到过去，杀死曾经的自己就能换她回来，便是将此当做永别，是为爱别离。
众仙不满天帝，却在他身边委屈求全，为其效命，直到完全被丢弃，怨恨在那一刻达到顶峰，是为怨长久。
幽梦为镜非台堕魔，魔障难消，是为求不得。
镜非台无法勘破魔障，既不想放下，又不愿拿起，是为放不下。
还缺的那一滴泪又在何处？
这时，她已经来到他们第一次历劫时所在的世界，那些命簿上的玩笑却是他真实遭遇的苦难。
他不再是那个带着记忆下界的神君，而是真真实实的司空陨。
她看到他在战场上厮杀，身负重伤，父亲不管，延误治疗，导致身体落下残疾。
对此，缘起只能站在原地，看人来人往，却无法改变分毫。
前方战火纷飞，营帐内随时都会有敌人偷袭，他们就这样把他丢下，像是丢弃一个垃圾。
“来人……”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不过即便大声，也不会有人理睬。
司空陨疼到几近晕厥，伤口再次渗出血来，他想去桌上拿止疼药，可咫尺远近，愣是爬不过去，在地上留下一条狭长的血路。
他千辛万苦爬到桌子边，又无论如何伸手都够不到那瓶止疼药。
终于，疼痛令他意识模糊。
他累了，不禁想要放弃。
明知放弃意味着死亡，他还是不由想着，就这样吧。
“司空陨……”即便知道他听不见，缘起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然而昏过去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那团明亮的光，颤颤巍巍地抬手：“你是神仙吗？”
“司空陨，你现在还想要那瓶药吗？”
“我不想。”
缘起低头，眼泪夺眶而出，砸在他的脸上，滚烫无比。
“命数自有天定，但命数仍在你自己手中。”
司空陨直视神明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神的手，他本以为这是临死前的南柯一梦，可当握住神明手时，却是那么真实。
当他握住缘起手的那一刻，同时也获得了止疼药。
他像是一只没有父母的孤独小狗，自舔伤口，独自承受一切。
“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
军营驻扎在大漠，大漠里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
他们坐在广袤无垠的黄沙中，风沙迷了眼，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明。
“不是。”
司空陨失望低头，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乱涂乱画。
“你是神唯一的偏爱。”
他震惊转头：“像我这样，也配成为神的偏爱吗？”
“嗯。”
他激动到失态，顾不上伤口还未复原，欣喜地抱住缘起。
世间虽苦，但得神偏爱，好像就变得没那么苦。
司空家的小将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却沦为全都城的笑柄。
无人赞扬他的战功，人人都在背后议论他受伤不能人道。
无人说他是大英雄，人人都在背后说他连个男人都不算。
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汇聚成汪洋大海，将人淹死。
即便司空陨毫无反应，但也不能阻止言语的刀比战场的刀更为锋利，一刀刀刺向他的心口。
从前他总是一个人硬扛，人也变得不爱说话，还被人嘲笑过说他是哑巴。
得缘起陪伴后，他时常与缘起诉说心事，诉说他自小遭遇的不公，他也会生气，也会不甘。
当然，他的人生也并非全然不好，至少唐家小姐唐初雪对他尚算不错，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会对他好的人。
即便虚假，但至少他也切实感受过那份虚假的关心。
他曾向神发誓，承诺此生定会好好对待唐初雪这个善良的女子。
而神该提醒他吗？
纵使提醒了，又能如何？
“神尊神尊，初雪她同意嫁给我了，你可知我有多欢喜？今天是我自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缘起张了张嘴，到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
“神尊神尊，我以后会对她好，会护她、敬她，不会叫任何人欺负她。”
那晚的风很凉，吹到神明身上，神都会顿感凉意的程度。
缘起说：“世人执迷，常常看不清真相，但其实真相就在你眼前。”
“我不明白，还请神尊指点迷津。”
“你觉得唐家小姐爱你吗？”
司空陨的眼神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迷茫而慌乱，却固执地说：“这世间哪有什么情爱，不过是相互扶持，相伴一生罢了。我会对她好，她也会对我好，如此便是一生。”
那时，缘起便懂了，他知道唐初雪不爱她，却仍然想娶她。
能稀里糊涂过完一生的人，未必不幸福。
那夜他与唐初雪大婚，宾客满堂，而他的脸上也露出少有的喜色。
缘起于庭院中抚了整夜的琴，想起过去无烬神君看着她在情爱中反复翻涌，是否也是这般怅然若失？
好景不长，后来他还是撞破了唐初雪和太子殿下的丑事。
那个曾经会夸他是英雄的姑娘，突然间，面目全非，不仅背叛他，还要辱骂他，和其他人一样嘲笑他不能人道，将自己的背叛全数怪在夫君头上。
那位太子更加过分，搂着他的妻子，再将人踩在脚底，极尽侮辱：“你这种废物，初雪嫁给你，真是晦气！”
“像你这样没用的狗东西，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初雪嫁给你守活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老子就是睡你夫人怎么了？你自己没本事，还不让别人睡？”
太子言辞越发恶毒，将司空陨贬低得一无是处。
缘起赶到后，把那对狗男女打得落花流水，狗男女落荒而逃。
她本在惊讶自己竟能自由穿梭于时空，又看到司空陨整个人团在一处，抱着自己簌簌流泪。
“司空陨，其实她从来就没爱过你，她甚至因为嫁给你之事，满心怒火。”
“我就是个废物，为什么你还要陪在我身边？”
“没事了。”
他失望、生气、悲愤，发了狂般在院中舞剑，将院内紫藤花尽数斩断，花瓣洒了一地。
伤了紫藤，更是伤了自己。
刀剑无眼，再加上他全然只为发泄，剑端多次打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司空陨，别练了。”缘起擒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