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持剑亲自监战的李布城心情忐忑。
这城要是再攻不下来，自己恐怕要第二次，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第一次是潼关一战，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大顺王朝被一千凉州军击溃。
好不容易逃到南方，攻下楚州各地。
却又碰到了一个硬骨头。
这城攻了一个月了，百万大军围城，大大小小攻了十几次。
前前后后死了几十万士兵。
愣是没有攻破楚州的城门。
若是今日再打不下，天下人岂不耻笑我李布城？
他一个武夫，起于微末，多要要点面子。
李布城打算在这里建立新的大顺政权，当年月太祖在楚州定都。
这里乃是龙气之地。
外加南方物产丰富，受到寒灾的影响不大。
在这里建都，重建大顺王朝，未来天下落在谁的手里，还未可知呢。
李布城如此想着，心里又多了一丝信心，但作为一个常年征战的统帅。
他本能的有点儿担忧。
担忧攻不下吗？
打了这么久，城里应该没多少兵了吧！
担心凉州军吗？
凉州距此千里之遥，就算他们要发兵，也得两个月后了吧？
等他们来了，也让他们尝尝，带兵远征，没有补给的滋味。
说不定，他们就是第二个鞑子。
李布城如此想着，转忧为喜，笑出声来：“哈哈哈……”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一旁的将领见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自从在潼关战败后，皇帝就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
经常无故发笑。
刚才的笑声更让旁人瘆得慌。
如今，士兵们已经冲上去了，再想撤下来也来不及。
打吧。
这次应该能打赢了。
应该吧。
……
城头上。
黄鸿远面色凝重，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贼兵居然傍晚进攻。
如果能拖到晚上，夜战优势在守城一方。
闯贼这是不惜士兵的性命啊。
他不疼惜，黄鸿远倒是有些心疼，这些多是楚州的壮丁，被贼兵临时征调来的。
如今又来攻打楚州城。
何其无奈。
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将领，这种心疼只是一闪而过。
这些壮丁，既然已经从贼，那就是敌人了。
黄鸿远长刀指向天边，怒吼咆哮：“开炮！”
第一轮炮弹轰炸。
贼兵死伤无数，每一颗炮弹都能炸死几十个贼兵，但并不能阻挡，他们冲锋的步伐。
不得不说，李布城虽然混蛋，但治军还是有两把刷子。
他有办法让这些手下，不要命的冲锋。
这也许是他能推翻大月的原因之一。
话说回来，一炮轰死几十个贼兵，相对于百万贼兵来说，聊胜于无。
四舍五入。
等于没死。
你的炮弹未必能有贼兵的人数多。
第二轮是箭矢。
万箭齐发。
又射死了许多，但同样收效不大。
箭矢的威力不如炮弹，且贼兵多拿着盾牌，射箭就没什么作用了。
贼兵轻易就能冲到城下。
紧接着，就是热油，金汁，滚木，雷石……
这一番场景，在过去一个月，已经上演很多次，士兵们都熟悉了。
可就在这时。
不知道哪里来的炮弹，轰的一声，炸碎了女墙。
黄鸿远大惊，以为是炮兵操作失误炸膛了。
还没来得及询问。
就见一发接着一发炮弹打来。
在城头炸开。
楚州兵死伤无数，城头也乱作一团。
贼兵乘势架起云梯，奋力攀爬。
他们同样被自家的炮弹炸死无数，但每一个人都不敢停歇，退后就是死。
犹豫也是死。
还不如奋力冲上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登先的功劳可是很大的。
黄鸿远这才看明白，刚才贼兵不发射炮弹对轰，还以为对方是没有炮弹了。
原来。
在这等着呢。
他们不顾会误伤自己的士兵，只为在士兵攀爬云梯的时候，给城头制造混乱。
好歹毒。
拿士兵不当人。
黄鸿远怒喝一声：“上燃烧瓶！
一坛坛燃烧瓶被抛下城头，配合着热油，扎马钉一同发威。
城下的贼兵没有立足之地，被烧死，被扎死，被烫死……
惨不忍睹。
扎马钉和燃烧瓶都是黄莺提出来的，英男兄在凉州用过。
对付鞑子，颇有奇效。
黄鸿远并非一直藏着这些秘密武器。
他也就听女儿这么一说，立刻让工匠研究，愣是研究很久，也没能复刻出来。
要么就是威力不够。
要么就是效果不佳。
这些玩意在人海战术面前用处不是很大。
就说扎马钉，前面的贼兵死了，后面的贼兵踩着尸体就上来了。
仿佛疯魔一般。
再说这燃烧瓶，有用是有用，但耗费太多，且燃烧的效率不高。
还得配合棉被一起往下丢。
油点燃棉被才能燃烧。
单单是油，效果并不理想！
黄莺也只是听说，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英男兄还在燃烧瓶里加入了高度酒。
再说，楚州城也没有高度酒。
如此一来，这两样秘密武器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好在拖住了贼兵。
黄鸿远重新组织士兵，一边奋力杀敌，嘴里不停的呐喊：“杀！”
“杀光他们。”
“不要让他们上城头来。”
如今，说什么高大上的都没有用了，士兵们早就杀红了眼。
只要听到主帅这有力的呐喊，让他们心里知道，主帅还没有战死。
还可以坚持战斗。
老太君手持军旗，傲然而立，嘶声咆哮：“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将士们，杀敌报国。”
“我们守护的是，身后的百姓，是我们的家人。”
她如同一棵苍老的松树，面对城下飞来的炮火和箭矢，岿然不惧。
仿佛定海神针。
士兵们被她的气势感染。
人人奋勇。
上下一心。
无坚不摧！
整个楚州城都在作战。
喊杀声，哀嚎声，爆炸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
黄莺奋力砍死一个爬上来的贼兵，这是今天她杀的第十个人。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奶奶。
也没再说什么。
贼兵还在源源不断的攻上城头，如果城破，黄家人一个也活不了。
但黄莺还没有丧失理智。
她自知武功不高，不能白白战死，所以没有冒头与贼兵拼杀。
专挑这些刚冲上来，还没做好准备的搞偷袭。
虽然不怎么光彩，但打仗哪有光彩不光彩的，杀死贼兵就是胜利。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又一次俯身躲在墙垛里，等待偷袭下一个爬上来的贼兵。
可能是因为她这一招屡见成效，也可能是她一个女子，太吸引眼球。
被城下一个猥琐的倭寇盯上。
等黄莺再次起身，砍死一个没有准备的贼兵时。
那猥琐倭寇八嘎一声，将早已瞄准好的箭矢射出，轻盈的箭矢悄无声息。
穿过人群。
黄莺只觉得胸口刺痛。
低头一看，胸前插着一支细小的箭矢。
倭寇的箭。
穿甲的箭。
黄莺顿时觉得心好痛，疼痛让她几乎失去知觉，在倒下的一瞬间。
黄莺瞟了一眼天边的云彩。
火烧云。
好美啊。
好疼！
赵郎，可惜我等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