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绳索再次收紧，孙德茂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嘎吱的脆响。
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一盆冰冷的盐水兜头泼下，剧烈的刺痛让他猛然惊醒。
他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浑身抽搐。
“我说我说！是石大将军！”
“是他......是他派我来的，让我散播谣言，毁了......毁了安国侯的生意和名声。”
“安国侯的威望实在是太高…根本无从下手，正好这个时候，安国侯的7个女儿横空出世出来做代购生意，就只好向她们下手了！”
知州走到孙德茂面前，蹲下身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为什么？他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为了给裴大人报仇。”
孙德茂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裴回舟？”
知州愣住了。
“是。”
孙德茂急促地呼吸着，“大将军说，裴大人......裴大人是暴毙而亡，但他知道，那绝不是生病，是......是安国侯所杀。”
青州知州听完这句话，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
原来石大将军一直以为，裴回舟是被白露所杀。
难怪他会不惜动用这么大的力量，针对一个远在青州的安国侯。
可事实上，裴回舟是被皇帝赐死的。
这件事是京中秘闻，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青州知州因为身份特殊，又是经常跟太后，白露他们接触的，才从一些隐秘的渠道中略知一二。
圣旨上不可能明明白白地写出真相，对外只宣称是暴毙。
石大将军与裴回舟曾是至交好友，他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倒也合乎情理。
“唉。”
青州知州站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石大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他若是一直记恨安国侯，将来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青州知州立刻转身，对身边的衙役吩咐道：“去，请安国侯过来一趟。”
白露来到知州府衙的时候，神情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最近为了几个孩子生意上的事，她也跟着费了不少心神。
如今孙德茂落网，总算能清静几天。
“父亲。”
白露走进书房，对着知州微微颔首。
“坐。”
知州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脸上带着歉意，“这么晚了还请你过来，实在是有件急事。”
白露坐下，平静地看着他。
青州知州将孙德茂的供词递了过去，沉声说道：“孙德茂已经招了，幕后主使是石大将军。”
白露接过供词，快速浏览了一遍。
当看到“为裴回舟报仇”几个字时，她的眉头轻轻皱起。
“他认为裴回舟是我杀的？”
白露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正是。”
青州知州点了点头，观察着她的反应，“大将军与裴大人私交甚笃，想来是哀痛之下，被蒙蔽了心智，才做出这等糊涂事。”
青州知州继续说道：“此事若闹到京都，牵连甚广，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由你修书一封，寄给石大将军，将裴大人的死因......向他说明。”
他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要石大将军知道了真相，这桩恩怨自然就能了结。
白露放下供词，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她靠在椅背上。
当初在凉州，石大将军听信谗言，差点就害死了自己。
那时候，她看在他为国征战多年的份上，没有与他计较。
没想到，他非但不思悔改，如今竟然又将黑手伸向了青州。
还要害她和她的几个孩子。
白露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并非没有脾气，只是懒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让我给他写信，解释......也没啥必要吧。”
知州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委屈，乖女儿，”
“只是此事毕竟牵涉到裴大人，而裴大人的死因......又与宫中有关。若能私下化解，是最好的结果。”
他怕白露不肯，又补充道：“只要误会解开，石大将军必然不会再为难你。”
“不然......咱们跟石大将军硬碰硬，你和你的女儿们是不是还得面对很多麻烦？那完全没有必要啊。”
白露沉默了片刻。
她倒不是怕了石大将军，只是觉得麻烦。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笔墨。”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青州知州大喜过望，立刻亲自为她研墨铺纸。
白露拿起笔，蘸了蘸墨。
她没有写太多客套的话，只是简单陈述了事实。
她告诉石大将军，裴回舟勾结突厥，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此事乃是皇帝亲自下旨处置，与她白露无半点关系。
信的末尾，她又加了一句。
“过往之事，我皆可不究。但若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写完后，她将信纸吹干，折好，递给知州。
“有劳父亲了。”
青州知州小心翼翼地接过信，他立刻安排了最快的驿马，八百里加急，将这封信送往京都。
京都，石大将军府。
石大将军坐在书房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封来自青州的信，手背上青筋暴起。
信纸已经被他看得起了毛边，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的声音嘶哑，眼中布满了血丝。
皇帝怎么可能杀了裴回舟？！
这一定是白露的谎言！
是她为了脱罪，编造出来的谎言！
石大将军猛地站起身，将信纸狠狠拍在桌上。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必须去问个清楚！
他要当面问问皇帝，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石大将军再也坐不住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甚至来不及更换朝服，就直接冲出了府门，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听到内侍通报，说石大将军紧急求见，他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
“宣。”
石大将军快步走进御书房，甚至忘了行君臣之礼。
他双眼赤红，直勾勾地盯着皇帝，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双手奉上。
“陛下！请您告诉臣，这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皇帝的目光扫过那封信，又落在他失态的脸上，眼神变得深沉。
他没有去接那封信。
“石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的语气很平静。
“陛下！”
石大将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只想知道真相！裴回舟......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御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信上所说，句句属实。”
石大将军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皇帝继续说道：“裴回舟，勾结突厥，出卖军情，意图染指太子之位。朕......念在他曾为义子的情分上，已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石大将军感觉天塌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尽失。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
原来，是他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一直以为白露是杀害回舟的仇人，费尽心机地想要报复她。
可到头来，真正的凶手，却是他效忠的君主。
而挚友的死，更是咎由自取。
这个认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击垮。
“回舟他......陛下......你为何要这么做......”
石大将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石将军。”
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朕问你，青州之事，是否也是你所为？”
石大将军身体一僵。
他知道，皇帝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是......是臣糊涂。”
他低下头，声音艰涩。
“糊涂？”
皇帝的声调陡然拔高，“你不仅糊涂，简直是胆大包天！安国侯乃是国之栋梁，为大武立下赫赫战功。”
“你竟敢为了一个叛国之人，去谋害忠良之后？”
皇帝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案。
“朕让你掌管京畿兵马，是让你保家卫国，不是让你滥用私权，党同伐异！”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酿成大错！”
“之前你假死一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若不是看在你祖上三代功勋，看在你为我大武没少忙前忙后！朕直接就给你赐死了！”
“如今你倒是好了，竟然如此不要脸，来皇宫里头质问朕，甚至还要当着朕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而且还不向朕行礼，你的规矩呢？你的礼仪呢？”
“这些年你打了仗，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忠良！所以就可以不管不顾！功高盖主啊！！”
石大将军伏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不敢辩解，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之前你听信谗言，险些害了安国侯，朕念你一时糊涂，没有重罚你。如今你又犯下这等大错，若不严惩，国法何在！”
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
“来人！”
“传朕旨意，石大将军构陷忠良，滥用职权，即日起，革去大将军之职，连降三级，贬为副将，即刻生效！”
旨意一下，石大将军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回到府中时，天已经黑了。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夜。
第二天，将军府的人发现，石大将军不见了。
他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上说自己愧对陛下，愧对安国侯，已无颜面立于朝堂，从此归隐山林，了此残生。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一代名将，就此销声匿迹。
消息传到青州，已是半月之后。
青州的生意风波，因为孙德茂的落网和石大将军的倒台，彻底平息。
没有了暗中的阻碍和破坏，七个小月亮的生意做的很红火。
青州城南，白鹿洞书院。
正是午后歇息的时辰，书院门口却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几个穿着学子服的年轻人正围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前，探头探脑地看着。
摊位后坐着两个小姑娘。
一个看起来沉静稳重，正拿着一本册子，用炭笔仔细地记录着什么。
另一个则活泼许多，眉眼弯弯，正热情地向学子们介绍着。
正是白露的女儿，一月和三月。
“这位学长，您要的《山河注疏》已经到了。”
三月从身后的一个大包裹里翻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递了过去。
那学子接过书，如获至宝，连连道谢。
“多谢三月姑娘，这本书我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
三月笑着摆了摆手。
“学长客气了，能帮到您就好。”
她说话干脆利落，“您核对一下，若是没问题，就在这里签个字。”
一月将登记册推了过去，指了指对应的名字。
学子确认无误后，爽快地付了钱，签了字，抱着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又一个学子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三月姑娘，不知......不知可否代购一些京都墨宝斋的特制狼毫笔？”
三月立刻应下。
“自然可以。”
她拿出另一本册子，“学长需要几支？可有指定的型号？我们下个月的商队正好要去京都，可以一并带来。”
她一边问，一边快速地将需求记下，字迹清晰，条理分明。
这就是七个小月亮的新生意。
不止代购化妆品，还代购天南海北的东西。
书院的学子大多家境清贫，或是从外地远道而来，购买一些书籍、文具或是家乡特产多有不便。
三月发现了这个需求，便和姐妹们商量，利用白家现有的商队资源，为学子们提供代购。
她们只收取少量跑腿费，价格公道，服务周到。
主要还是一月和三月负责。
一月负责登记汇总，确保不出差错。
三月负责接洽沟通，应对各种需求。
至于白鹿美妆店，主要是二月和四月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