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去世后，魏振的心情一直不好。季总住院期间，他到医院探望得最勤。他知道季总得的是绝症。但他觉得季总能够挺过这一关，恢复健康回到工作岗位上，还像以前那样带领大家工作。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四十出头，精力旺盛的女强人似的领导，就这么转眼之间没有了。马冬梅凝视着无精打采的魏振，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呢。”魏振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感觉有点儿提不起劲来。”马冬梅见状，继续追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消沉呢？”魏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季总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生命真是太脆弱了。”马冬梅叹了口气，感慨地说：“人这一辈子，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又哭着离开的。只是她这样的走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而且她还那么年轻。”魏振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说：“季总是个好人啊。她一直都很重视我们这几个大学生外贸员，对我们真的很不错。”马冬梅听了，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我看她对你们几个人也并非一视同仁，多少还是有些偏向的吧。”魏振听后，有些惊讶地问道：“不会吧？我怎么没觉得她偏向谁呢？”马冬梅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说道：“向着谁？反正没有向着你。你看看周欢、王鹏、邵燕、贾勇、胡兆宇，他们都被季总安排到国外常驻了，可就偏偏没有你。”魏振闻言，脸上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轻哼一声，不屑地回应道：“嗨，我当你说什么呢。你以为出国常驻是件好事啊？那些地方都是经济落后地区，哪有一个是好地方。”马冬梅显然对魏振的态度有些不满，她反驳道：“人家田雯雯不就去了美国吗？那可是个发达国家。”魏振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说道：“她呀，她是辞了职自己去的，可不是公司派遣的哦。”马冬梅继续说道：“那季总不是还把她拉进徐建民的铸铁管件项目组了吗？这说明季总还是很看重她的。”魏振双手抱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她在美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季总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工作机会而已。”马冬梅冷哼一声，嘲讽地说：“所以说嘛，季总连走了的人都能想到，就是没有想到你。”魏振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强装镇定地说：“我怎么了？我现在挺好的，不需要别人来安排我的工作。”马冬梅说：“好吗？同样是没有出国，韩健已经是业务三部的副经理了。陈淑娜不在北京的时候，他主持业务三部的日常工作。我到现在公司也没有正式任命我做业务二部的副经理。”魏振笑着说：“还当什么副经理啊。老朱现在是华艺国贸公司的代理总经理。当总经理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你就是业务二部的经理。你可千万别这个时候跟领导提要当副经理。这个副字一旦挂上，什么时候摘掉就不好说了。本来能一步到位的事，你别节外生枝。”马冬梅生气地看着魏振说：“我一个女人，当不当经理没所谓的。你以为我在说我自己吗？我在说你呢！你能不能长点儿心？”魏振大咧咧地说：“不就是韩健当了副经理吗？那都是哥们儿。我还盼着他当总经理呢。到时也能照应我。”马冬梅说：“这是职场，没什么哥们儿弟兄一说。部门的经理副经理可以有若干，华艺国贸公司的总经理只有一个。韩健当了，就没有你的份儿。”魏振说：“这就是一个玩笑。工作才没几年，想那么远的事干嘛？”马冬梅说：“事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要小心，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魏振勉为其难地说：“我不愿意当官。做业务挺好。”马冬梅说：“不当官，小心你业务也没得做。官越大，权越大，生意才能做得越大。”业务二部的这间办公室不大，里面有三张办公桌。最里面的一张办公桌是老朱的。他现在在季总原来的办公室工作，但是因为他这个代总经理的代字还没有去掉，他在业务二部的办公桌还一直保留着，不过他平时很少再到业务二部的办公室来。靠近门口的两张办公桌分别是魏振和马冬梅的，老朱不在这间办公室后，没了碍眼的人，他们说话随便了许多。马冬梅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魏振不太好接受。她站起身，走到魏振身边，温柔地把魏振的头搂到自己怀里。魏振刚才还僵直的身体顿时软化了，他在自己的位子上转了个身，抱住了马冬梅。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身材高大魁梧的老朱站在门口愣住了。在那几秒钟里，魏振和马冬梅没有动，老朱也没有动。最后，还是老朱犹犹豫豫地关上了门，魏振这才松开马冬梅，让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一天，魏振跟着马冬梅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出去跑业务了。坐在季总办公室里的老朱，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坐卧不宁。不用魏振和马冬梅跟他解释什么，老朱已经判断出，魏振和马冬梅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同事的关系。在原来的业务二部里，魏振是老朱唯一的兵。华艺国贸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业务二部只有一个王一腾介绍给老朱的日本客户。业务做不起来，老朱和魏振的工资都是跟公司借钱发的。在最早进入外贸员序列的这几个大学生里，魏振的待遇不仅不如那同一批入职的贾勇、王鹏和邵燕，可能还不如田雯雯，他的收入应该是最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