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的第二次(十三)
顾韶华这才有空喘口气,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都是爸妈发来的。
她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走到留观室外的走廊上,给家里回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顾母又急又气的声音:“习习!你跑哪儿去了?散步散了一个多小时还不回来,电话也不接,你想急死我和你爸是不是?”
顾父的声音也隐隐从背景里传来,透着担忧。
“妈,爸,对不起、对不起,”顾韶华连忙解释,“我刚才是去隔壁……呃,就是上次帮过我的那个邻居学长家了。
他发高烧,家里只有一个年纪挺大的管家,实在不方便,我就帮着送他来医院了。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顾母一听,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带着不赞同:“你这孩子,心善是好事,但帮人也该先跟家里通个气啊!
说都不说一声就跟着人家跑了,你这是属风筝的吗?撒手就没了影儿!”
顾父接过电话,语气更务实些:“习习,爸不是反对你帮助邻居,但是……对方是个男大学生吧?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陪他在医院,总归不太合适。
帮忙送到、安顿好,心意到了就行。这样,等你那边差不多稳定了,要回来的时候,给爸打电话,我来医院接你,咱坐自己家的车回来,听见没?”
顾父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既表达了关心,也划清了界限。
顾韶华本来也没打算在医院陪护整夜,闻言便应道:“嗯,爸,我知道了。等他这瓶点滴打完,烧退一点,情况稳定了,我就联系你。”
挂了电话,顾韶华心里那点因为擅自晚归而起的忐忑才平复下去。
她转身准备回留观室,一抬头,却见柳成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眼里,显得眸色有些深,带着病中特有的水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显然听到了她电话里的一些内容,尤其是顾父最后那几句。
顾韶华走回病床边,解释道:“是我爸妈,看我这么久没回去,担心了。”
柳成蹊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又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闷闷的,带着胸腔的震动。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然后,顾韶华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滚烫的手轻轻扯住。
那只手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捏着她的衣料一角,指尖甚至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柳成蹊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带着点孩子气、又充满依赖意味的动作。
仿佛在无声地说:别走。
顾韶华的身体僵了一下。
这动作虽然看着不是很亲昵,但示弱和依赖的感觉太明显,完全超出了普通学长学妹甚至邻居的界限。
她应该立刻抽开衣角的。
可是,看着柳成蹊烧得微红的耳尖,听着他压抑的咳嗽,感受着那指尖传递过来的高热,那句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终究没能说出口——他是个病人。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比平时更需要一点安慰和陪伴——顾韶华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试图合理化这微妙的气氛和越界的行为。
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柳学长,你好好休息,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我……我暂时不走,等你打完这瓶点滴再说。”
柳成蹊闻言,终于抬起眼看了她一下,那目光复杂,混合着感激、歉意,还有一丝更深邃的东西。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但那只拉着她衣角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走廊外偶尔传来护士的脚步声和仪器的轻响,留观室内安静下来,只有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顾韶华看着输液管里匀速下坠的水珠,心里那点怪异的感觉又悄然浮现。
可目光落在柳成蹊即使睡着也微微蹙起的眉心,还有那只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上,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而闭着眼的柳成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个极淡、极满足的弧度。
衣角传来的、属于她的微凉触感和气息,像是最好的安神剂。
身体的病痛是真的,但此刻内心的餍足与计划顺利推进的愉悦,也是真的。
李管家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心中了然,默默退到更远的等候区,给自家少爷留出足够的“发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