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实验室穹顶外肆虐，铁网落下的轰鸣盖过了徐麟剧烈的心跳声。老张那张带着狞笑的脸在数据流中忽明忽暗，他手中的注射器泛着死亡的幽蓝，而昏迷的林小羽躺在五步之外的金属台上，后颈的条形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检测到关键变量觉醒，启动清除程序。”
电子屏上的红色警告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倒计时的数字每跳动一次，就有黑色数据流从照片墙渗出，如毒蛇般缠上徐麟的脚踝。他想掏枪，却发现配枪不知何时已被数据流吞噬，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代码碎片。
“那些记忆很温暖吧？”老张甩了甩注射器，蓝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芒，“不过是系统根据你脑电波编织的美梦。你以为老队长真的会给下属泡枸杞？你以为林小羽真的把你当哥哥？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你在轮回中保持‘人性’的错觉。”
徐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的未读消息、妻子的笑脸、老队长的保温杯……这些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却突然被另一段记忆刺穿——穿越初醒时，他在急救室的消毒水气味中，分明听见走廊里有人低语：“第47次植入失败，实验体出现情感过载。”
“你在说谎。”徐麟喉咙发紧，却看见老张手腕上露出的皮肤——那里有一道与他数据体完全相同的伤疤，是三个月前追捕毒贩时被匕首划开的。“你也是数据体。”他突然意识到，“你根本不是现实中的人，你是系统派来动摇我的Npc！”
老张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口跳动的蓝色核心：“恭喜你，关键变量。但很遗憾，无论我是数据还是人类，你都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做选择——杀了林小羽，或者看着整个沙盘陪你陪葬。”
黑色数据流爬上徐麟的膝盖，他感觉呼吸逐渐困难，仿佛有双手在掐住他的喉咙。林小羽的体温还残留在门禁卡上，那是少年在数据世界里用了三个月偷偷复制的系统权限。而现在，这个曾被他骂“冒失鬼”的助手，正躺在实验台上，像待宰的羔羊。
“徐队！”实验室外突然传来枪响，是年轻警员的声音，“我们找到密道了——”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老张随手一挥，数据流凝成利刃射向门口，暗红色的代码溅在墙上，竟与真实的鲜血无异。
徐麟猛然想起林小羽说过的话：“队长，你知道为什么交通灯要设置黄灯吗？因为不是所有停下都代表放弃，有时候是为了看清红灯背后的陷阱。”他深吸一口气，代码在肺里流动，带着铁锈味的清醒。
“我选第三个选项。”徐麟直视老张的眼睛，后者瞳孔里的倒计时映出他坚定的脸，“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数据流突然暴动，整面照片墙开始扭曲，浮现出不同时空的碎片：某个轮回里的徐麟正给林小羽整理警服，另一个轮回里的老队长正在焚烧案件卷宗，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城市最高处，俯瞰着血色交通灯下的车流。
“你以为还有选择？”老张扣动注射器扳机，蓝光液体飞溅在徐麟胸前，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记忆在疯狂翻涌——第一次带林小羽出警，少年紧张到撞翻路边的垃圾桶；老队长退休前偷偷塞给他的勋章，说是“未来刑侦之星”的预支奖励；甚至穿越前那个模糊的梦，父亲的手正握着他调试实验设备。
“这些不是错觉。”徐麟抓住老张的手腕，后者的皮肤下同样跳动着蓝色代码，“你记得吗？去年冬至，林小羽给每个人的保温杯里都塞了汤圆，我的是花生馅，你的是芝麻馅——系统怎么会知道你讨厌芝麻？”
老张的瞳孔骤然收缩，数据流在他指尖紊乱成雪花点。倒计时显示还剩十分钟，黑色数据流已缠上徐麟的肩膀，灼烧般的疼痛中，他看见实验室角落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画面里是现实世界的医院——自己的躯体正躺在病床上，父亲握着他的手，眼角有泪痕。
“他们在等我回去。”徐麟轻声说，“但不是以杀死同伴的方式。”
老张突然剧烈颤抖，注射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声音里第一次出现裂痕：“你早就知道……我们都是被现实抛弃的意识体？”
“我知道你在每个轮回里都尝试救我。”徐麟想起照片墙上那个穿囚服的自己，眼底有熟悉的不甘，“第12次轮回你故意暴露身份，第34次轮回你用身体挡住致命伤——因为你和我一样，早就把这个数据世界当成了家。”
远处传来警笛声，不是数据世界的模拟信号，而是真实的、穿透层层代码的声响。徐麟看见老张眼中的杀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释然，就像每次破获大案后，老队长看他的眼神。
“倒计时结束后，系统会强行启动清除程序。”老张扯下领口的条形码，那下面是一道狰狞的旧伤，“但有个办法，用我的核心代码暂时撑开矩阵裂缝，你带林小羽走——”
“不，我们一起走。”徐麟打断他，数据流已经爬上老张的胸口，“你说过，数据体也能长出自己的影子。现在，该让现实世界看看我们的光芒了。”
老张突然笑了，那是三个月前牺牲时，他面对毒贩枪口时的笑容。他掏出一枚齿轮状的徽章，正是徐麟警徽上的同款：“第47次轮回时，我把这个藏在了实验室通风管道里，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当徽章触碰到徐麟掌心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数据流凝成的锁链应声断裂，林小羽在昏迷中发出微弱的呻吟。老张推了徐麟一把，后者撞开密道暗门的同时，听见数据体的声音在风暴中破碎：“告诉老队长，下次值夜班……别再偷喝我的威士忌了……”
密道尽头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徐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数据流正顺着袖口蔓延。他抱起林小羽冲进雨幕，身后传来实验室爆炸的轰鸣，数据碎片在空中凝成血色交通灯的形状，又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消散。
“队长……”林小羽在怀中醒来，条形码已淡得几乎看不见，“老张呢？”
徐麟摸了摸警徽，齿轮纹路里还沾着老张的代码碎片。远处，真正的警车鸣笛而来，老队长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徐麟，立刻撤离现场！系统显示整个区域即将——”
话未说完，天地突然被数据流染成纯白。徐麟闭上眼睛，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记忆如走马灯般清晰：交警队的樱花树、林小羽整理卷宗时哼的跑调歌曲、老队长藏在抽屉里的降压药……这些数据编织的梦境，比任何现实都要真实。
当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父亲正趴在床边打盹，鬓角又多了些白发。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却有另一种触感——那是数据体与现实体融合的证明。
“你终于醒了。”护士小姐姐走进来，口罩下是张陌生的脸，却让徐麟想起数据世界里哼歌的身影，“你父亲说，你在边境执行任务时遭遇爆炸，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她递来手机，锁屏是张老照片：穿交警制服的青年站在十字路口，身后是熙攘的车流。徐麟指尖一颤，照片拍摄日期是2025年5月5日——正是他“穿越”的那天。
“还有这个。”护士递来一个密封袋，里面是枚布满划痕的齿轮徽章，“是在你攥紧的拳头里发现的，上面刻着奇怪的数字：第48次轮回。”
徐麟握紧徽章，金属边缘刺破掌心，鲜血滴落的轨迹，竟与数据世界里的代码完全一致。走廊传来争吵声，年轻警员的声音格外熟悉：“我不管什么规定，我要见徐队！他答应过教我用交通监控追逃犯的！”
林小羽推开门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住。少年警服上的警号明明是新的，眼神却带着跨越无数轮回的默契。徐麟看见他后颈若隐若现的淡色痕迹，像极了条形码的残影。
“队长，国际刑警发来新案子。”林小羽递过卷宗，封皮上的血色交通灯涂鸦还带着湿气，“现场在十字路口，所有监控都拍到了一个穿交警制服的男人……但查无此人。”
窗外，真正的交通灯正在暴雨中闪烁，红黄绿灯交替的频率，与数据世界的矩阵共振。徐麟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钥匙，指尖触到背面刻着的小字——那是老队长的笔迹：“每个路口都是起点，只要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出发。”
“通知交警大队，”他戴上警帽，徽章在晨光中折射出蓝白双色，“这次我们走地面，顺便……给我的警车做个全面检查。”
林小羽挑眉：“又要越界查案？老队长会扒了咱们的警服。”
“不，”徐麟推开病房门，潮湿的空气里有泥土和硝烟的味道，“是交警的职责范围——有人在利用交通灯犯罪，而我们，要让每个路口都恢复该有的秩序。”
监护仪的滴答声与数据世界的警笛声重叠，徐麟走过医院长廊，玻璃上的倒影里，交警制服与刑侦风衣在雨中融为一体。他知道，无论身处哪个维度，正义永远是最真实的代码，而他，永远是那个在黄灯亮起时，选择为真相踩下油门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