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痛苦，能感觉到她每次呼吸时胸腔里压抑的颤抖，甚至能闻到她袖口沾染的、属于医疗帐篷的消毒水味 —— 蓝星从不用这种味道的药剂，除非是处理紧急状况。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灰尘：“别太累了，菜园的活让其他人多分担些。”
“我知道的。” 张倩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涩意，“你也别总待在金字塔里，望安刚才还念叨着要跟你去看岩虫筑巢呢。”
两人并肩走出金字塔时，望安正骑着黑石从能量河边跑来，手里举着画了一半的地图：“爹！妈！你们看我画的沼泽位置对不对？”
张倩立刻迎上去，接过地图仔细看着，声音里的笑意真诚了许多：“画得真好，比你爹小时候强多了。” 她弯腰替望安擦掉脸上的炭灰，指尖的温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清华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母子，手中的能量果渐渐失去了温度。他比谁都清楚张倩的心思，清楚她每晚在帐篷里压抑的咳嗽，清楚她藏在枕头下的止痛药剂，清楚她对着蓝星的仪器偷偷抹眼泪时的绝望。
他甚至知道，她每次在他面前强装的笑容，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撑起来的。
可他不忍心拆穿。
当望安缠着张倩去看新长出的菜苗时，清华转身走向医疗帐篷。蓝星正在整理仪器，看到他进来，机械臂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的慌乱藏不住。
“她的情况……” 清华的声音低沉得像金字塔深处的石壁。
蓝星沉默片刻，调出张倩的生命体征图：“昨晚又发作了一次，比上次更严重。能量射线的效果越来越差，我……”
“我知道了。” 清华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条平缓的曲线，“别告诉她我来过。”
走出医疗帐篷时，夕阳正将能量塔的影子拉得很长。清华望着张倩和望安在菜地里的身影，张倩弯腰时扶着腰的动作很轻，望安趴在她背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酸楚的痒。
他转身走向金字塔的方向，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单。张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胸口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捂住嘴才没让咳嗽声传出去。
望安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仰起小脸问道：“妈，你不舒服吗？”
“没有。” 张倩深吸一口气，重新牵起儿子的手，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回家吧，该做晚饭了。”
夜色渐深，能量河边的帐篷里亮起了灯火。张倩靠在床头，看着望安熟睡的脸庞，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胸口的疼痛让她难以入睡，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只要一想到清华和望安，就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
隔壁帐篷里，清华坐在黑暗中，手中攥着一枚能量果。张倩强装的笑容和转身时的痛苦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像两股拉扯的力量，让他心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她在隐瞒，她也知道他在假装不知。
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像一层薄薄的冰，覆盖在两人之间最深的爱意上。谁也不愿先打破，怕冰碎的瞬间，露出底下汹涌的悲伤，将彼此淹没。
只有金色金字塔里的符文知道，这个夜晚，有两颗同样疼痛的心，在黑暗中彼此牵挂，却又隔着一层不敢触碰的温柔。
医疗帐篷的灯光彻夜未熄，清华的身影在仪器屏幕前晃了整整一夜。他调出张倩身体的三维模型，指尖在虚拟器官上反复滑动，试图找到哪怕一丝可以修复的缝隙。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又一次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换成机械的怎么样？心脏不行就换机械心，肾脏衰竭就装过滤装置，总有能替代的部分。”
蓝星站在一旁，机械臂无力地垂着，屏幕上张倩的生命体征曲线已经平缓得像一潭死水。“没有办法，机械的也没有用。” 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她的身体机能不是单一器官的问题，是整体的衰竭。就像一棵从根里开始腐烂的树，就算换掉所有的枝叶，也撑不了多久。”
清华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蓝星说的是实话，这些天他翻阅了所有从地表带来的医疗资料，甚至研究了地心世界的能量疗法，可所有方案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 无力回天。
每一次蓝星的回答，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走到帐篷外，望着能量河对岸张倩和望安的帐篷，那里的灯火已经熄灭，想来她们母子已经睡熟。
他不敢过去，怕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和压抑的悲伤被张倩看到。那个总是笑着说 “我没事” 的女人，其实比谁都敏感，他的任何一点异常，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张倩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有时只是站着说几句话，就会累得满头大汗。但她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菜园里，依旧会给清华和望安准备可口的饭菜，依旧会在清华看向她时，露出明媚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背后的疲惫，越来越藏不住了。
这天傍晚，地心之光渐渐消失在能量塔的顶端，天空被染上一层温柔的橘红色。清华独自坐在山坡上，望着那片即将沉入黑暗的光芒，身旁卧着黑虎和白虎 —— 它们是飞狼首领的后代，通人性得很，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悲伤，只是安静地趴着，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手臂。
“爹。” 望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带着四只狗崽子，脚步轻轻地走到清华身边。
清华回头，看到儿子手里拿着一张画满符号的兽皮，那是他根据星核结晶的指引，画出的地心能量流动图。“怎么过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