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奈何桥，孟婆汤。
这才是一条完整的往生路。
而宋明道只知道黄泉路和奈何桥，却忘记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孟婆汤。
宋明道都不知道这件事，陆恨歌更不知道。
奈何桥上。
陆笙静静地看着陆恨歌。
此刻的陆恨歌跳入黑色的河水中，不停地游动，就像是一条弱小的鱼在挣扎求生。
陆笙叹息一声。
“何苦呢。”
奈何桥的本身不仅仅是桥上，还包括桥下的河水，某种程度上来说，下面的河水才是最危险的。
奈何桥上面已经是最安全的了。
但可惜。
陆恨歌不懂这个。
或者说，对每一个走过奈何桥的人来说，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陆笙抬手一挥，原本断裂破碎的奈何桥开始快速复原，短短几秒，便已经恢复如初，陆笙走在奈何桥的桥面上，时不时俯视一下陆恨歌。
陆恨歌在下面拼命的游，而陆笙慢悠悠的走在桥面上。
这个画面很诡异。
但莫名的，又有些和谐。
黑色河水中。
陆恨歌能感觉到水中透骨的冰寒，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肌肤钻了进去，冻僵了骨头。
这种水不是一般的寒水。
所有走过奈何桥的死人，他们死前的一切负面情绪都被扔到了桥下面，久而久之，形成了一条不见尽头的黑河。
奈何桥的作用就是净化。
将死去的人的上一世，都留下，让走过去的亡魂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若是还有执念深的，没有完全忘干净的，桥的尽头还有孟婆汤等着他。
这一套流程下来，绝对让你忘记自己是谁。
陆恨歌感觉手脚冰凉的发麻。
但他不能催动龙血。
黄泉路，奈何桥本就是极阴极寒之物，而龙血又是绝对意义上克制邪祟的宝物。
一旦陆恨歌催动龙血，先不说这条黑河会有什么反应，单单是这铺天盖地的腐败气息就会蜂拥而至。
至刚至阳之物在这里，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太过于刺眼。
“你承受得住吗？”
陆笙呢喃了一句。
真正的困难才正要开始。
渐渐地。
陆恨歌脑海中多了很多人的记忆，这些人和陆恨歌完全没有关系，但庞大冗杂的记忆见缝插针般占据着陆恨歌的大脑。
宋明道厉喝出声：“陆恨歌！清醒一点！”
一句话，直接将陆恨歌的心神唤回。
陆恨歌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嘴里就会被灌满黑色的河水，很难受，只能在心里和宋明道沟通：“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差点被这条河内的负面记忆占据了身体。”
“走过奈何桥的死人太多。”
“这些死去的人，一切的不甘，痛苦，遗憾，都被扔到了这里，你承受不住的。”
宋明道后悔了。
早知道。
他就该给陆恨歌想另外一条进入虚空道场的路。
老老实实走黄泉路，奈何桥，根本就是在找死，就算最后侥幸没死，也会完全失去记忆，变成了一个从内到外异常干净的人。
这条黑河，蕴藏着亿万万人的记忆。
陆恨歌的神识灵魂再强大，也扛不住这么庞大的冲击，肉身上的难受是次要的，主要是神魂。
陆恨歌浮在水面上，抬头看向桥面。
陆笙一脸笑意，朝着陆恨歌招了招手：“想通了，可以上来。”
陆恨歌没有理会，而是回头看向来时的路，不管是河水，还是桥面都藏进了黑雾之中，看不清尽头。
他现在还能退回去吗？
似乎不能了。
陆恨歌重新看向陆笙。
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在嘲讽一般，让陆恨歌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怒火。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陆笙的嘲讽，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陆恨歌都有一种应激反应。
“我要拼一下。”
陆恨歌在心中开口。
宋明道知道陆恨歌的想法：“她只是你心里的一种映射，并不是真正的陆笙，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陆笙早就死了。
而且还是陆恨歌亲手杀的。
陆恨歌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陆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甚至。
陆笙连走黄泉路，奈何桥的资格都没有。
死后想要走黄泉路和奈何桥，必须是仙界的人才行，而那些小世界的人死后，根本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流程。
“我知道。”
陆恨歌回答。
“但我就是不想让她看轻我。”
“我要让她看到，也要让我自己的内心看清楚，我可以无惧，无畏。”
“原谅她不是我的义务，这座奈何桥也没有权利替我原谅她。”
闻言。
宋明道沉默许久。
陆恨歌从不做违心的事情，而原谅陆笙这件事，本身就很违心，陆恨歌做不到。
宋明道明白陆恨歌的性格，但想要一个人扛着亿万万亡故的负面记忆，游到奈何桥的对面，真的可能吗？
宋明道不敢想。
哪怕是当年半步仙帝境的他，都没有这个勇气。
而陆恨歌仅仅只有半步仙皇境的修为，就有如此胆量，又一次刷新了宋明道对陆恨歌的认知。
宋明道自认为对陆恨歌足够了解了，但现在看来，还不够。
想他人不敢想之事。
为他人不能为之行。
陆恨歌要比他强出太多。
宋明道似乎明白了道门门主为什么一定要让陆恨歌来一趟虚空道场，而且还是用这种最常规的办法进入虚空道场。
也许，走过一趟黄泉路和奈何桥，对陆恨歌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危险，同时也是一种巨大的磨炼。
“那就冲吧！”
宋明道用全身的灵魂力量护住陆恨歌。
陆恨歌嘴角勾起笑意，朝着桥面上的陆笙，竖起一个中指。
见状。
陆笙笑容僵硬。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直勾勾的俯视着陆恨歌，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作为陆恨歌记忆的映射，其实她也是陆恨歌的一部分。
忽地。
陆笙无奈一笑。
“我还在，说明你还有重新回到桥面上的机会，若是我消失了，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陆恨歌这么自信能游过去，那陆笙也想看看，陆恨歌到底能不能成功。
陆笙大手一挥。
一瞬间。
原本横跨整条黑河的奈何桥瞬间消失。
陆笙悬浮在黑河上空，身体缓缓变透明：“你没有回头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