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削男人，上半身赤裸，腰间缠着一块破布，峻刻的脸上满是污秽，浑身散发着猪屎的臭味。
吉格斯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威风八面的至尊主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死亡考试是张翰的主场，他在哪里，“考官”就会匹配到哪里。
格罗夫废墟前，故意让“内鬼”听见，他命令娜塔莎去龙界升龙道和考夫曼的部队合兵一处，在缗渊布置一个围猎战场。
而真正的战场却在甘渊，这里无法使用天梭和阴遁，任谁来了都跑不了。
小春初樱的考官只能是太初境，清洁工和新任冰穹城主各有一半机率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自己的“考官”居然会是蒙哥马利。
天蝎能将人从任何地方匹配进副本，自然也能把蒙哥马利从人字洞拽出来，这一点始料未及。
不过无所谓，一个半废的无无境，抬手就能把他灭了，完事再把他扔回去就是。
从蒙哥马利的惊叫，吉格斯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她的“考试”对象是张翰的丫鬟，设局把她从浮艇上揪过来的只能是张翰。
清洁工穷尽所有追杀的就是幻界法官，她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过，而蒙哥马利实实在在见过。
所以张翰就是幻界法官重生，而且完成了五渊浴。
她毫无战意。
她看见被她摧残过的岩壁之上，不知道有多少瞄准镜在反光。
她知道虽然自己也是太初境，但前两任冰穹城主都死于张翰之手，她不想做第三个。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所以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张翰，我们能不能不打？”
“可以啊，”张翰指了指残破岩壁上的那些亮点，“你问问他们，他们说饶了你，我马上放你走。”
意思很简单，就是在这里，你杀了他们三百多兄弟，这账怎么算。
吉格斯脸上瞬间聚拢一堆红点，她慌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张翰语气森冷：“你屠了一座城，还让人向我炫耀，敢说不是你？”
吉格斯愈发可怜：“真的不是我，我是被迫的……”
张翰厉声追问：“谁？谁强迫你？”
多年天虫的习惯，吉格斯下意识规避关键词，她已跻身太初境，自然无需再规避，她想了想，叫道：“威亚斯！都是威亚斯！”
张翰冷冷道：“威亚斯是谁，你比谁都清楚。”
威亚斯就是皮尔斯，皮尔斯就是清洁工，这句话扒下了所有伪装，无异于在问，清洁工为什么要强迫你。
吉格斯愣了愣，她意识到再也无法狡辩，于是声泪俱下：“你以为我愿意变得不男不女吗？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苦吗？他……就是畜牲！”
张翰嘴角翘了翘：“别逗了，谁不知道汪东辰怕女人。”
“就是因为怕女人，他把所有恐惧都发泄在我身上，你知道他有多变态吗！呜呜……”吉格斯说着，失声痛哭。
张翰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最怕女人的眼泪，虽然是敌人，虽然她已不再是女人，但他还是不忍心，“这样吧，你交出青鼎，我可以饶你不死。”
“真的吗？你说话算数？”
其实张翰也就那么一说，没抱多大希望她真能交出来，只要她说出青鼎的下落就准备饶了她，“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前提是你不再作恶，不再滥杀无辜。”
“那好吧……”
吉格斯手一扬，当的一声，一尊大鼎落在她身前。
没想到真在她身上，张翰大喜，伸手刚要抓取，吉格斯突然脸色青黑，向后便倒。
毒！天毒！
张翰急忙将隐身的果果儿扽进维多利亚村，同时大叫：“撤退！有毒！”
还是慢了一步，岩壁坠下两个人，砰砰直落谷底。
没想到半废的蒙哥马利竟敢趁两人对话之际偷偷下黑手，他早有预谋，他知道现场除了张翰，没有人扛得住。
吉格斯已开始消散，青色披风快速消瘪，虽然她已是冰穹城主，但本质上还是三眼人而不是潘塞索摩，除了怕水就是怕毒。
张翰缓过神来，正要对蒙哥马利出手，却见摔下岩壁的两名卫道士中，有一个站了起来，青黑着脸，嘴巴一张一合：“我是天蝎。”
冰穹城主死亡，天蝎必然出现，这名卫道士处于将死未死的时候被天蝎抓住生命的尾巴夺了舍。
这同样也是蒙哥马利的算计，他也知道今天清洁工和冰穹城主有50%的概率和自己同框。
无论谁来他都会拼死一搏，对他这种丧家之犬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张翰急忙收手，他不知道攻击天蝎和它选定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啵”
岩壁上有人可能是紧张哆嗦，开了一枪。
张翰心揪到嗓子眼，盯着天蝎。
空间扭曲，天蝎和蒙哥马利却安然无恙，量子束射到两人附近时，泯然无息。
天蝎走到蒙哥马利跟前，机械地问道：“你杀了吉格斯，你是否愿意替代他的职务，担任冰穹城主？”
多年来的夙愿竟然在这绝处逢生中得以实现，蒙哥马利深邃的眼窝里涌出泪花，瘦削的肩胛骨颤抖不已。
天蝎机械地重复：“你杀了吉格斯，你是否愿意替代他的职务，担任冰穹城主？”
蒙哥马利显然经历过这样的场合，他稳了稳心神：“我想问您一些问题。”
“可以，”天蝎冷冰冰说道，“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你有5分01秒，5分01秒之内必须告诉我你的决定，否则默认拒绝。”
“我现在为您服务，”蒙哥马利指着张翰道：“下一次担任考官时，能不能打过他，而不被他杀死？”
他的问题极为狡猾，吉格斯死状在先，貌似在说工作能力，其实在要福利保障。
天蝎僵硬地扭转脖颈“看”了张翰一眼，“物竞天择，能否打过要看你自己的努力，我可以增强你的能力。”
蒙哥马利略感失望，恶狠狠道：“我想达到您赋予能力的极限！”
天蝎秒答：“可以，你的各项属性将达到8881。”
蒙哥马利还不死心，又指着张翰：“他的属性是多少？”
天蝎空洞的眼睛盯着张翰，把他盯得发毛，片刻，它僵尸般摇头：“他已游离于天道边缘，我无法测定他的属性和能力。”
蒙哥马利鹰隼般的眼睛转了转：“那……我不要任何报酬，能否将技能和神佚物全部给我？”
天蝎青黑的头点了点：“很公平，可以，你将获得冰穹城主专属附属技能‘冰镜’和专属神佚物‘雪胄’，你还有31秒。”
“榨取”已到极限，蒙哥马利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愿意。”
天蝎抬手拂过，一道青黑色的光环，如沐浴般从他头顶自上而下扫过。
蒙哥马利浑身颤抖，身形扭曲，经历痛苦的蜕变。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即日起，你就是冰穹城主，主管鹅界。”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它又继续说道：“你可以推荐紫薇垣人选，我将优先考虑，你有31秒思考时间。”
蒙哥马利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特权，此时已众叛亲离，想不起来还有谁可以推荐。
天蝎机械地催促：“若你没有推荐，我将随机选择，你还剩11秒。”
匆忙之中，蒙哥马利终于想起一个人：“桑切斯！我推荐桑切斯！”
现场突然安静，头脸青黑的卫道士身体一僵，像焦黑的木炭，噼噼啪啪一截截崩散，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作战服。
蒙哥马利伏低的头慢慢昂起，沙哑地嘶吼：“张翰，去死吧！”
双臂猛地环形上撑。
周围迅速旋起白色夹杂青黑的冰雪龙卷，高速旋转，暴风雪席卷本就松动的岩壁，刹那间，剧毒的冰雪混杂石屑尘土，弥漫充斥整个峡谷。
三四分钟后，风雪消散，山谷重归寂静。
瘦削的男人傲然兀立，赤裸的上半身依旧污秽，腰上还缠着破布，但峻刻的脸上已恢复睥睨天下的霸气。
这种霸气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顿在地。
山谷里除了碎石焦土什么也没有，他使出了“天毒”和“雪祭”两样规则类技能，倾尽全力一击，却没能杀死任何一个人。
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法官”早已没了踪影，岩壁上那些卫道士，地上的青鼎，甚至那些遗落的武器和披风，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知道果果儿的天遁能从这里出去，五分钟时间足够张翰做任何事。
他倒是不惧怕蒙哥马利，但果果儿和那些卫道士抵不住天毒，只能走为上。
事情发展远超预料，看似胜券在握，却没有一件在意料之内。
没想到会轻松捡回青鼎，没想到吉格斯是这样的死法，更没想到蒙哥马利会绝地反击。
又一次低估了蒙哥马利的智商，人字洞能关住紫薇垣，却无法阻止天蝎的匹配，他早已算到这一点。
张翰的一次看似精妙的移形换位，围猎了吉格斯，却成就了蒙哥马利，制造出了一个更危险更强大的敌人。
乳白色的小特里亚农宫，袅袅炊烟在明媚的阳光中如轻纱般飘舞。
张翰面带忧郁，出现在庭院中央，把维多利亚村里所有人都放了出来。
卫道士们迅速散开，在宫殿四周警戒，只剩下重生的帕达里克傻乎乎站着，愣愣地看着张翰不敢动，果果儿抬手又把他封禁了，拉着他去草坪晒太阳。
小春初樱跑进厨房帮忙，花匠挽住张翰的胳膊若有所思，风四娘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脸上满是关切：“成了？”
花匠点点头：“成了，而且收回了青鼎。”
“太好了！”风四娘难得激动，“孩子，好样的！”
张翰却一脸沮丧：“可是……被蒙哥马利钻了空子，他成了冰穹城主，我之前把他整得那么惨，我担心他会丧心病狂大肆报复。”
风四娘一愣，她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岔子，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淡淡说了句：“没事，饿了吧，先吃饭。”说罢钻回了厨房。
张翰心里没着没落的，被花匠拥着往屋里走。
娜塔莎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口，花匠问道：“你那边战况如何？”
“12艘浮艇全部消灭，我军零战损。”娜塔莎说着，猛然看见重生的帕达里克，一下呆住了，“他，他……”
张翰忙道：“别激动，他是重生的，而且已经认清洁工当了爸爸，如果你有信心让他再爱上你，可以去试试。”
娜塔莎走了两步，缓缓摇头：“不，他不是帕达里克，帕达里克已经死了。”
张翰鼓励道：“去吧，也许他记得你呢。”
娜塔莎没动：“还是算了，我爱的是你，不是他。”
“他是青龙，你不救他，他还会回到清洁工那边继续做坏事，迟早还会死。”
“你……不介意？”
“去吧，别磨叽了。”
娜塔莎去了草坪，张翰和花匠继续往里走，张翰突然发现装备栏多了个人影。
仿生人？
理论上说，诸天境以上抵达某种境界时，确实有可能出现默认仿生人。
可那根本就是一道虚影，一道无比曼妙的虚影。
【我是非非。】拿到虚影开口道。
第一次看见非非的具体形象，张翰感到奇怪：“你不是基因智能吗？怎么有具体形状？”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经历过，资料库中也没有任何记载。之所以会独立成形，是因为您的基因正在发生变化。】
张翰吃了一惊：“什么！”
这应该是五渊浴的后果，她说的是“发生变化”而不是“变强”，张翰猛然想到飞升，基因会不会消失，自己会不会没了。
【我是被‘挤’出来的，嗯……，确切的说，是您的基因已不属于人类基因，而且还在蜕变中，到底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说不清楚。】
我惹，还真是这样。
非非查不到任何记载说明幻界从来没有发生过，“基因不属于人类”而且还在蜕变，张翰心里更慌了。
人是基因的载体，若真变没了，人也就没了，就算意识不死，也会像天蝎那样，要做什么事只能靠夺舍附体。
“木木，天梯之主会不会……没了啊？”
花匠揽着他走上楼梯，笑道：“傻瓜，又不是飞升，怎么可能没了。”
“可是……”
“据我所知，天梯之主有点类似于传说中的神，可以自由切换神与人的形态，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肯定不会没了。”
“哦……”张翰吁了口气，问非非：“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我依然是您的一部分，只是……不再是基因智能，而是纯粹的，我也叫不出名字的智能。】
“你能做什么？”
【我现在是太初境，有些类似于仿生人，但我又不是人，是一种非物质形态。】
太初境，非人，张翰想象不出怎么回事，“你能攻击敌人吗？”
【我也不清楚，好像不行，似乎可以对生物的基因发起攻击，是一种‘解构’能力，您不妨找机会测试一下。】
刚上二楼，就看见艾曼正好出现，花匠问道：“你怎么来了？”
艾曼急促道：“莱克星顿出事了。”
“怎么了？”
“双子大厦遭到毒雾攻击，整栋楼一千多人，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