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或坐或躺,没几个站着的成群灾民以及正来往施粥的官兵、维持秩序的胥吏,赵就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只好翘嘴啧了一声,朝其他人招招手开口说:“走吧,我们下去走走看看。”
拉开帘子刚想钻出车厢,眼角余光恰好瞥见朱雀身上精美、华丽的红裙。
好确实好,漂亮也确实漂亮,就是不合时宜。这儿可是灾区!自己要是带着个衣着、打扮贵气的美人出现,那还赈个屁灾,第二天就得民变!
县丞田有禄都知道,不当着灾民面吃炖鸡!自己一不留神差点酿成大祸!
“嘶……”赵就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放下帘子,转身按住朱雀肩膀。
“赶快换件平常点的衣服,快!”
“为何?这件罗裙不好看么?”朱雀脸上满是不解,愠怒道。
闻言赵就难忍苦涩,拉着她洁白无瑕的玉指凑近耳边,温柔安抚:“姑奶奶哦,你穿着漂亮极了!可漂亮不也得看时候吗?此地是受水灾的县城,穿着华贵出现容易引起骚动呀……”
“哦哦。我知道了。”朱雀并非听不进话、执意孤行的人,赵就稍稍解释,她便恍然大悟。
点了点头,侧目问道:“不是让我换身朴素的衣服么?你倒是出去呀!”
“吝啬的女人你真吝啬!都体验过了还不让看……”赵就别过头,一边低声呢喃一边磨磨蹭蹭往外走。
朱雀轻咬银牙,抬起头恼声问:“你在嘀咕什么呢?”
“没啥、没啥。叫你别太着急,慢慢来而已。”
说完赵就逃命似的钻出车厢,一屁股坐在车架上,静静等着她换完衣服。
不久,朱雀换上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衣,撩开帘子钻出车厢,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开口:“走吧。”
“好。”
地上水洼密布,遍布泥泞,路况很是恶劣,九人时不时得注意脚下以免掉进泥坑,因此行走速度并不快,大半刻钟过去才走到外围。
近距离观察,赵就才明白为何向前会感觉到不对劲:眼前的灾民虽然脸上有股菜色,但眉眼间并未发现多少担忧和愁苦,反而有种莫名奇妙的欣慰。
嗯?!
不对!很不对!这怎么看都不像刚被天灾摧毁家园的人该有的神情呀!
他难免心生疑虑,偶然转头却正好对上白虎满是不解的眼光,“老九,我感觉这些灾民有点奇怪……”
“我也是。”赵就轻声回道。
“要不找个人问问?”
“问问!”
两人快走几步,在一个倚墙而坐的白发苍苍老者面前停下。赵就刚站稳身体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老者便目露警惕,直勾勾盯着二人。
小心翼翼试探道:“二位壮士,老朽也是灾民,想讨口饭吃去别处吧。”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略带深意点点头。赵就双手按着膝盖蹲下来,温声问:“老人家莫怕,我俩受知府大人派遣,前来视察灾情,不是讨饭的。想请教您几个问题,可否如实告知?”
“不是讨饭的?那就好,那就好。”老者长长松了口气,友好笑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老朽一定实话实说。”
赵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老人家,我俩一路走来,却看不到多少人面露忧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老者咧嘴笑笑,抬起手指向不远处轻声解释道:“水灾之后啊,知府大人亲临现场赈济灾民,下令一天必须施两次粥,你们看,这大锅下面的火就没断过!”
“能吃上饭,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眷顾,哪还敢多想其他。”
“原来如此……”赵就笑着点点头。
接着问:“不知您所说的,是哪个州的知府?”
“宁州知府、汴州知府都来过。”老人答。
听完他的回答,赵就不由皱起眉头。汴州知府亲临可以理解,毕竟受灾的八个县城中就有两个归汴州管辖,可这宁州知府来凑什么热闹?
“只有这两个州的知府吗?”赵就似乎没听清一般,用求证的语气问道。
“当然啦,老头子我又不会骗人。”
面对老者的言之凿凿,赵就朝身后的白虎摆摆手,站起身行礼道谢:“多谢老人家如实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言重了。”
从老者面前离开之后,九人沿着外围走走停停,逛了一圈。沿路回到马车上,赵就连忙吩咐道:“不用再去下一个受灾县城了,直接调头去汴州府衙。”
“行吧。”白虎听话照办。
三辆马车一路疾驰,进了汴州城直奔府衙大门前停下。
未下马车,就有衙役上前呵斥:“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汴州府衙!赶紧把马车弄走!”
“若是碍着大人们的眼,小心打你板子!快走,快……”
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言呵斥的衙役声音越来越小,脸上表情也从严厉渐渐变成和善。
颐指气使瞬间切换到奉承讨好,“原来是赵大人啊!小的笨拙,第一眼竟没能认出您来,请大人恕罪。”
说着做势就要曲腿跪下。赵就急忙跳下马车,摆摆手无所谓道:“不知者无罪,起来吧。对了,和知府在里面吗?”
“在!在!小的进去通报?”衙役直起身体,退到旁边问道。
“不用,我直接进去。”
谢绝衙役好意,赵就快步往府衙里走去。到和知府值房前,果断推开门进去,迎着射来目光笑道:“和知府,不记得赵某人了?”
“哎哟!赵大人!”和知府立马起身迎接,拱手行礼笑问:“赵大人您怎么来汴州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我这……”
不等他话说完,赵就便抬手制止,直入主题问道:“赈济灾民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闻言和知府猛得一愣,随即问:“赵大人您是为水灾之事而来?”
“没错。”
明确其来意后,他不禁露出喜悦,但很快消失不见,面带愁容叹气:“唉,撑不了多久,最多也就五日上下……”
“才五天!你没开玩笑?”赵就惊呼。
和知府面露苦色,“事关重大,我怎敢戏言?”
“五天都是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