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里,刘通判早已脱下官帽放在书桌上,此时正翘着二郎腿,手捧热茶轻轻吹拂漂浮的茶末。
“哎呀,可惜是年前的,要是明前的话……啧啧啧啧,那不得活活美死我啊!”
俏皮戏谑两句,刚想美滋滋品饮几口解解乏,却被不合时宜的叩门声打住。他无奈放下手中的茶杯,咬咬牙抬起头没好气说:“别敲了,跟报丧似的!有什么事直接进来说。”
“是,大人。”房门马上被推开,一个官兵急匆匆跑进去,正是夜训前跟询问二爷那人。
他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禀报:“刘大人,属下所在队伍刚才巡视之时遭遇刺客袭击,有一人受伤。想请示大人……”
不等话说完,刘通判瞬间站起,绕过书桌走到堂下,皱起眉头问:“你说的可是刚才巡视之时遇袭,有人因此受伤?”
“是,是!”那人还以为对方没听清楚,连忙提高音调肯定回答。
“小点声,我听得清!”刘通判被突然提高的声音骇退半步,面露不喜的摆摆手,随即继续问:“受伤之人送去看大夫了吗?”
“送去了。小的来就是禀报大人。”
“嗯,我知道了。既然你们五人中有人受伤,想必也组不成一队了。”刘通判抱着手来回踱步。
仅思索几息便吩咐道:“这样吧,你们四人不用再去巡视了,回去照顾好受伤之人即可。”
“谢大人!”
“走吧走吧。”
随意摆摆手打发那人离开后,刘通判顾不得桌上尚且氤氲的香茗,急匆匆拔腿往外跑。
脚步不停跑到目的地,甚至连敲门这种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直愣愣往里面闯。顺手掩上门,迎上屋内赵就、和知府以及姜千户、白虎和朱雀共五道直勾勾射来的惊异眼神,刘通判抬起右手招了招。
边气喘吁吁边微笑开口道:“赵大人,刚才我手下人回禀,他们在巡视过程中遇到袭击,有一人因此受伤。”
闻言和知府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其他三人也是面露疑惑。受伤就去找大夫包扎治疗呗,来值房干什么?他们又不懂医术!
不对,好像有人懂一点点!
想到这里四人不约而同侧目,直勾勾看向坐在上首的赵就。没想到他脸上不仅没有疑惑之色,反而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手指轻敲书桌,点点头正色道:“竟然有胆子袭击官兵,看来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恶徒了……”
“必须重拳出击!”
刘通判颇有默契,忙出言附和:“如此恶劣之举,绝不能姑息迁就!”
“说的好!”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很是紧密,倒让在座的其他四个人看得不明不白。不是你俩商量过吗?怎么我们什么都听不懂?
不等他们贯通券后,仔细思考,赵就便大手一挥,朝姜千户正色命令道:“你的人盯了那么久,是时候收网了。将露面打探风声的全给我抓回来,现在就去!”
“明白。”提起监视,姜千户不用细琢磨就已经清楚,要抓的正是那些个粮商派出来,打探风声的人。
他也不耽搁,领命立马起身往外走。
等门再次合上,原本面露笑容的赵就瞬间沉下脸。抬起手揉揉眼睛,转过头看向白虎,凝重开口说:“你得走一趟了。”
“去哪?”白虎不解。
“杨值落脚的客栈。”
“你是怕那老小子跑咯?”
赵就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并非多疑,而是在他看来杨值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动作,都不算正常。
身处别人的地盘,面对明显带有敌意的种种,不仅没有行冒险之举、主动寻找破局办法,甚至还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当起了缩头乌龟。如此大反常态的做法,要么已经稳操胜券,不愿因贪功冒进而丢掉手头里的优势;要么就是后路足够稳固,哪怕形势在瞬息间剧变,也可以做到安然脱身。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对赵就来说都不是好事。精心布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无法接受。
让白虎走一趟,就是想干脆把杨值死死按在汴州,免得他最后关头突然来一招妙手。
“好,我这就去盯着。”白虎虽然不认为杨值有本事跑,但还是应声而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赵就摇摇头,“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
夜色浓厚,“梆梆”声极其突兀。第一遍更鼓早已敲过,这是第二遍更鼓了。
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脚步慌乱,边踉踉跄跄往前面跑,边时不时回头望几眼,似乎身后有什么嗜血狂兽紧追不舍般。
但对于他来说,身后确确实实存在危险,只不过并非凶兽,而是人罢了。
“奶奶的,有那么多人,何必苦苦咬着我不放?我把你儿子丢井里了?”黑衣男人咬牙切齿骂道。
黑暗里传来戏谑,“就凭你?也敢做把我儿子丢井里这等白日梦?真是……你也配?”
“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无非想请你跟我走一趟汴州大牢。”
“草!那不就是要我死?”
“这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赵大人还没说要杀呢,怎么就要你死了?”
听到“赵大人”三字,黑衣男人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心里虽暗生恨意,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胡思乱想。
眼见蒙混过关行不通,他马上打起感情牌:“老兄,咱们都是替人办事,何必相互为难呢?要不然这样好了,我把我背后的人住在哪详细告知,你直接一步到位多好?”
“招呼不打直接上门拜访,多没礼节啊!”身后戏谑声依旧。
听闻此言黑衣男人再绷不住,在心里直接骂:狗日的,直接上门确实没礼节,但你他妈追老子好几条街就有礼节了?
可惜不等他将心声吐出,右边的黑暗里突然探出一只手掌,从诡异的角度直奔胸口抓来。
黑衣男人不敢托大,马上抽出兵器格挡,然后连出三四招,意图逼退对方。
没想到黑暗中猛地出现一个人,身体微微倾斜躲过袭来的兵器,趁着对方旧气已去,新气未生之时瞬间欺身上前拉近距离。
手掌拖着残影送出,正中胸口。
只听得“啪”地一声响起,黑衣男人如同被抽去脊梁骨的死狗般,倒飞出几步距离后瘫软在地再不能起。
“押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