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步啊?赵大人,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姚掌柜神色有刹那畏惧,但很快恢复如常。
啪啪啪啪……
“好、好、好!”赵就顿感惊讶,不由从椅子上站起,一边鼓掌一边连连叫好。
实话实说他确实没想过,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对方竟然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死活不松口。
“姚掌柜,我给再你个机会,接下来可得想好了再说!”
姚掌柜依旧摇摇头,“赵大人呐,在下学识浅薄,确确实实听不懂。”
“行,本官记住你的话了,等等你千万别反悔!”赵就眯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姚掌柜,那瘆人的目光让他只觉坐立不安。
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丢下一句“朱雀看住他!”后,赵就头也不回,干脆利落推开门往外面走去。
“这、这、这……”姚掌柜手足无措,只好转身朝门外支支吾吾个不停。
一旁的朱雀见他微微起身,屁股已经离开凳子,忙不迭出声警告:“姚掌柜你还是坐回去吧,可不要让我为难呐。”
“好好。”姚掌柜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擦擦额角渗出的汗水,颤抖着坐回凳子上。
不久,赵就一手拎着两双靴子、另一只夹着两个酒葫芦,快步走进屋子将四样东西丢到姚掌柜面前。
走到上首坐下,抬手指着冷声道:“姚掌柜,挨个看看吧,也好做个明白鬼!”
“赵大人……”
“看!不看本官现在就杀了你!”赵就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厉声打断。
“这……”
姚掌柜干咽一口唾沫,俯下身子,用抖个不停的双手先拿起靴子。凑到烛台边仔细观察,发现鞋底、鞋面充满斑驳的黑灰,双指捻起一点送到鼻尖嗅了嗅,明明白白的火灰味。
嗯?!他被吓得呆愣当场,送到鼻尖的手都忘了放下去。有个恐怖的想法慢慢形成,然后疯狂滋生,直至爬满心底。
胡思乱想几息才堪堪回过神,将靴子放下姚掌柜摸索着拿起另一边的两个酒葫芦,随意拔开一个的塞子。
这次更明显,都不用送到嘴边,拔开塞子瞬间,刺鼻火油味扑面而来。
“赵大人,这!”姚掌柜眼角狂跳,急急忙忙抬眸望向前面几步外的赵就。
事情到如此地步,他又不是傻子,哪会想不明白。什么已经招供、什么受人蛊惑、什么恶徒纵火,都他妈的是假的!
城外那把火,纯属贼喊捉贼!而今夜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粮商全叫来,不为其他,只有一个目的:栽赃陷害!
猜到所有真相,姚掌柜难忍心里苦涩:狗日的,这么多人不选,怎么偏偏选中老子?就因为我长得没那么端正?
真他妈的,上哪说理去?长相那玩意爹妈给的,又没得选!
“看完了?”两人的情绪似乎调换了一般,赵就此时此刻反而面色平静,端起香茗不紧不慢细品,眼皮都不抬。
放下酒葫芦之后,姚掌柜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连连摆手,委屈巴巴叫冤:“赵大人,这、这、这,与我无关呐,您可不能乱点生死薄啊!”
“呵呵呵,姚掌柜,本官刚才怎么说来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它不作数!得从我嘴里出来才算!”赵就用杯盖刮去茶末,从容品饮一小口,边点头赞叹茶不错边语气轻蔑敷衍。
“可,可确实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能自寻死路呢?”
“姚掌柜你又说错了,这认罪又不等于死。”赵就笑道。
“判个流放我也受不了啊!”姚掌柜话语里带着哭腔。
话至此,赵就总算提起些许兴致。抬起头凝目而视,幽幽眼光不断打量眼前的姚掌柜,小一会儿方才摇头叹声道:“你不如你的随从啊!”
“赵大人此言,何意?”姚掌柜不解。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本官如果想要你的命,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只需一个命令传下去,天没亮你的头颅就会被挂到城门顶,而且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不要忘了,本官在锦衣卫当差。”赵就也不直接点明自己的目的,光有一茬没一茬旁敲侧击。
听完这番话,姚掌柜当时一愣,虽然不怎么好听,但他也只能承认:确确实实没说错。
如果不想要自己性命,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他逐渐冷静下来,先前因惊慌失措而呆滞的分辨能力慢慢回归,思绪飞转,很快就琢磨出答案:粮食!
姚掌柜眼神一亮,轻声试探道:“赵大人,在下也很担忧受灾民众……”
“哈哈哈……”赵就放声大笑。
指着他摇头苦笑,“你啊你啊,还真是当商贾的料,刀都放到后颈上了才想起花钱买命!可惜没猜对,你还得继续想想,对了,往高处想。”
边说着话,赵就边伸出一根手指,向上连续虚指几下,顺带朝姚掌柜暗示般挑挑眉毛。
听着别有深意的话,看着莫名其妙的动作,姚掌柜满脸都是茫然。望着几步外的赵大人,脑子里不断回忆两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突然间,那句“可是受人蛊惑”泛上心头,久久不散。姚掌柜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没做过,可按照目前局势,必须得认下来!认下来还不行,还得是受人指使!
问题是受谁所指使?这点如果说不对认下来也没用!
“谁能指使我?我又听谁的?”姚掌柜内心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不知不觉之中他突然有了丝丝明悟。
猛然抬眸直视赵就,用肯定的语气断断续续道:“赵大人,是、是杨掌柜所谋,我、我只是照计行事而已……”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赵就严肃的神色瞬间舒展开。原先半点表情也没有的脸上此时竟渐渐浮现笑意,指尖轻点书桌装出一副不好办的样子,唉声出言问:“姚掌柜,你说的可是实话?”
姚掌柜自始至终一直注视赵就,哪里察觉不到他眼里瞬间闪过的欣喜?毫不犹豫,果断答应:“在下所言,千真万确,绝无一点弄虚作假。”
“好,好,好!这样看来,姚掌柜还真是受冤枉了。”赵就招手让隔壁的文书把两人对话的记录拿过来,边看边感叹。
迟疑几息,继续说:“一面之词若是全信,容易冤枉好人……”
“这样吧,将杨掌柜叫来对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