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
“我爱听!”赵就刚刚端起茶杯,听到杨值近似感慨的话语,深以为然般展颜哈哈大笑。
早就见识过他的死不要脸,因此杨值并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摇头干笑两声,接着开口询问正事:“粮食不知道赵大人何时要?老夫也好提早计划,毕竟楚州离汴州可不算近呐。”
“越快越好。”赵就毫不迟疑,立即回答。
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去办,他当时觉得放心不下,犹豫、斟酌几息后还是决定叮嘱几句。
“杨老掌柜,将粮食送到汴州,见到和知府本人再卸货。切记,是必须见到和知府本人!至于其他人嘛,无论有什么理由,理都不要理!”
“我会亲自跟和知府交待好,你千万记住!”
眼见他面露严肃、认真,语气和态度都无比坚决,杨值呆愣刹那,之后还是慎重点点头,将听到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我记住了,届时如果没见到和大人,一定不会卸货。”
“好。”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赵就笑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原先预料难免腥风血雨,没想到竟然和和气气谈妥,赵就心情自然大好。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品饮,也不管手中的热茶到此时已然发凉。
喝着喝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两指夹住杯盖略微思索,突然开口说:“古人常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杨老掌柜如此尽心尽力,其余粮商却冷眼旁观,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赵大人哦,你我刚才都把丑话、脏话摊开说了,怎么这时候反倒弯弯绕绕?打算让一众掌柜出多少,您划个道。”话没说完杨值就已经听明白其中意思,连连摆手坦诚笑道。
赵就被他这么直白的话吓得一滞,随后同样笑了起来,拍拍额头抱歉道:“见谅见谅,官场里打滚久了,干脆直白的话倒不敢轻易开口了,哈哈哈。”
内心默算小一会,手指轻点桌面用商量的语气说:“虽然本官很想扒他们一层皮、剜他们几两肉,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留一线为好。这样吧,不要多,每人不得低于两万石,总量凑够六十万石,如何?”
“甚好,我代诸位掌柜应下了!”杨值轻声答应。
“哈哈哈哈,杨老掌柜是看得清局势的能人,本官的应许不会变,一家一个吏部的候补名额。”赵就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着。
“嗐!赵大人是当官的料啊!抢完银子还不忘记装善人。”杨值乐呵呵调侃。
而赵就则努努嘴,伸手指着桌子上自己的官帽,神色认真出言道:“杨老掌柜你可别瞧不起吏部的候补,说不定哪天就轮上了,之后万一飞黄腾达、节节高升,还得回来谢我呢!”
闻言杨值面带不屑的摇摇头,拂手感慨:“看来赵大人不是名门望族、富商巨贾出身,也许连乡绅出身都不是啊!”
“哦?杨老掌柜怎么看出来的?在下确确实实是个穷人家。”
“哪里用看,光听赵大人说话就知道了。”眼见赵就不仅没有些许怒意,反而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杨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愿闻其详。”赵就兴致浓厚,旁边的朱雀和白虎也放下了手里茶杯,侧耳倾听。
杨值挑眉得意一笑,翘起二郎腿方才继续开口解惑:“名门望族的子弟哪怕素养再高、性子再内敛,身上也隐隐约约透着眼高于顶的感觉。赵大人身上却半点傲气也看不到,所以自然不可能是名门望族出身。”
话音未落赵就便迫不及待反驳:“放屁!我那好哥们,世袭罔替的李侯爷独子李小侯爷,就很平易近人!总不能连侯爷都不算名门望族吧?”
“那是你们相识!”杨值言简意赅。
“啊这……”赵就猛地发愣。脑子里马上想起跟李益贞第一次碰见的场景,那小胖子好像确实带着点傲然啊!
想到这赵就深知自己无理,急忙岔开话题,“那富商巨贾怎么说?那些个商籍之后也敢用鼻孔看人?”
抬眸看了眼他身上的飞鱼服,杨值呵呵直笑,打趣道:“还有商人敢在锦衣卫面前狂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不舒服了?”
“别岔开话题!”赵就连忙纠正。
“好,好。”杨值急忙收敛起笑意,正色解释道:“无论做什么生意,但凡能做出点名头的,都不可能单打独斗。商贾虽然不能科举入士,可族人能科举啊!因此,哪有商贾看得上那吏部的候补?”
原来是这样!赵就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随即又抬手拍拍额头,内心略带无奈的感叹:自己还是经验不足啊,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叹了口气后,他接着问道:“那乡绅呢?总不能乡绅也有钱资助多个族人读书科举吧?”
“乡绅?”杨值摆摆手,神色中明显带着不屑,“那帮子读书读出个富贵的文人,哪里舍得把自家后辈送去习武?”
听闻此言赵就先是一愣,然后马上释然了。
江湖说得好听点叫快意恩仇,说得难听点就是互相残杀。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哪会头也不回踏进去?何况家境优渥的乡绅之后。
“有理!确实有理!”赵就附和般不住拍手、点头称是。
眼见他心情不错,杨值迟疑几息,之后还是果断开口,意有所指的轻声询问:“赵大人,朝廷果真只拨下来九万两赈灾款?”
“你要是不信,等事情完结我亲自带你去清玄宫跟圣上求证。”赵就侧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不怕告诉你,还是皇上从内帑拨出二万两才有的九万两银子,户部这帮狗东西就批了七万两!”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只有七万两呢?我记得清清楚楚:五年前淮河决堤、恶水波及十五个县城那次,皇上可拨了六十万两赈灾!”杨值摇着头,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随即他长叹一声,略带疑惑的低声呢喃:“为何此次水灾皇上会如此吝啬?仅拨九万两如何够救灾?”
“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