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即将大婚,我来找你说这些,或许有些晦——”
“你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来找我。”
沈如宁再次打断她,语气柔和。
“我很开心。”
“因为你信任我。”
贺兰多多睫毛轻颤,抬头的瞬间,眼底终于浮出一丝脆弱的情绪。
沈如宁缓声继续道。
“多多,我觉得你活得太辛苦了。”
“你总是妄自菲薄,总是觉得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你不要这样。”
贺兰多多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是……”
“我父亲从前总说我惹麻烦,说我就是个多余的人。”
“所以,我一直都很怕……”
沈如宁眼底浮出一丝心疼。
“你不是多余的。”
“至少我从来没觉得你是。”
空气沉寂了片刻后。
“其实,说实话,我当时同摄政王要贺兰安和贺兰少少的时候,我也没想好……囚禁他们之后,要怎么办。”
“我只是……脑子一热。”
“我……我痛恨哥哥对我的欺骗……”
沈如宁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贺兰多多的过去,
但是,琉璃王宠溺小女儿,冷淡大女儿的事人尽皆知。
替贺兰少少嫁来天衍,或许,是命运对贺兰多多的眷顾。
沈如宁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
“多多,你的心里,是不是还在渴望着来自他们的亲情?”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精准劈中了贺兰多多的心。
她怔了一瞬,眼神倔强地想撑着,可下一秒——
“呜……”
哭出了声来。
一声压抑的啜泣从喉咙深处爆出来,像是藏了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
沈如宁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去打断她的情绪。
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这一声哭,间接说明——她猜得没错。
贺兰多多的心里,还是渴望亲情的。
即使那份亲情早就一次次把她推入深渊,她还是依然渴望。
沈如宁并不想去责怪贺兰多多的‘软弱’,没有说一些“你怎么还舍不得”“人家都那样对你了”的刻薄话。
她只是沉默着,目光落在远方,似是想起了什么。
还记得重生不久后,看了一场民间戏剧,名字叫‘破地狱’。
破地狱,大概就是为那些非正常死亡、怨气滞留的魂灵设的法门,用来超度,助其脱离地狱束缚。
当时有一句台词,让沈如宁记忆犹新。
——“不止死人要超度,活人也需要破地狱。”
沈如宁轻轻拍着贺兰多多的后背。
上天待她不薄,给她重生的机会,还有爱她的家人。
可是,上天没有办法顾及到所有人。
所以也就有了像贺兰多多这样,从小就不被善待的人。
贺兰多多哭着哭着,忽然开了口。
“我从小到大都听他们的。”
“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反驳,我就是想让他们高兴。”
“八岁时我就和厨娘学父亲最爱吃的菜,他只吃了一口,说咸了,就再也不吃我做的任何东西了……”
“他们不开心的时候,还会把情绪撒在我身上……我也不会反驳。”
“因为我以为……我忍着,他们就会爱我更多一些……”
贺兰多多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一脸认真地问沈如宁。
“宁儿,”
“是不是所有听话的乖孩子……都不值得被爱?”
贺兰多多过去活得太辛苦了。
从小就在地狱里跪行,还以为那就是通往爱的路。
沈如宁心头一紧。
“不是。”
“你乖,是因为你心软,是因为你爱他们。”
“他们不爱你,是他们的损失。”
“这并不是你的错。”
“永远不是。”
贺兰多多早已泣不成声。
她攥着沈如宁的衣袖,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沈如宁知道贺兰多多为何还会痛。
是因为她的心还没有死透。
她还在奢望,还在等哪怕一点点来自“家人”的温情。
但沈如宁也清楚——只安慰,也是拯救不了贺兰多多的。
于是下一刻,沈如宁松开了怀抱,双手稳稳按住贺兰多多的肩膀。
微微俯身,语气不再是劝慰,而是一种带着决断的平静。
“好啦。”
“哭完了,就做选择吧。”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把他们二人交给我——”
“我替你处理。”
“你什么都不用做。”
贺兰多多猛地一怔,眼泪还未止住,整个人却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二嘛——”
沈如宁右手一翻,掌心多出两粒暗红色的药丸,像被血浸透的玛瑙。
“这是‘九问丹’。”
“他们一人一颗。”
“一问九叩,叩叩见真。”
“你问什么,他们便会答什么。”
沈如宁的声音不大,却句句扣人心魂。
“多多,”
“回答我——”
“你,选哪个?”
贺兰多多睁大了眼,泪水未干,
但她从沈如宁的语气中,听出了从未有人给过她的选择权。
这一次,不是父亲的冷言冷语,也不是哥哥的虚伪欺骗。
而是她,真的可以做一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