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深处，无人潜入之处。
当年许许好不容易找到小龙萝与符不离所在之处时，大海已经染了一大片血红。
源源不断的血流如喷泉一般在从海底涌现，染红了大片的海。嗅到血腥味而游来的鱼群络绎不绝，即便在海面之上的高空中，也能窥见鱼群们汹涌而来的迹象。
水面上漂浮着诸多怪物的尸体。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鱼儿的尸体，只能被称之为怪物了。
有的被烧焦了表面，显然是小龙萝所做，有的切成了数段，断面均匀利落，显然是符不离所为。有的被啃食了一堆小口，乍看之下有些难以判断，但大概能感觉到应该是小龙萝所为，毕竟旁人没有这么好的牙口。有的体表似乎没有任何伤痕，仿佛只是在仰泳，完全无法判断它们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死了，那想必是符不离所为。
海面之上，年许许没办法判断海中此刻的战况如何。但看到这一片狼藉，她也不用顾及其他。
在人间尚需注意一下身份，仙人的身份以及需要隐瞒的魔物身份，使得她许多时候都没办法大展身手。而这里远离人烟，她也不用再装模作样，一个猛子钻入了水中，任由那些血液钻入自己的口腔、鼻子。
多么痛快地畅饮。
不只是她，闻着血腥味而来的诸多魔物早就围在了周围。其数量究竟有多少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从海面上看，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如海底的波纹在朝着这里汇聚。
一路朝着海底钻去，穿过了一众血腥，她终于注意到了一抹蓝光。
顺着蓝光而去，小龙萝与符不离，早已在这里厮杀多时。
水底的巨物源源不断地冒着鲜血，无数长着诸多眼睛的怪物正朝着符不离靠近。
水中的怪鱼多数都长着多余的眼睛，那些眼睛似乎并没有太多提供视力的作用，虽然眼珠子会动，但更大程度上似乎只是因为身上想要长个眼珠子才长出来的。
而也因为魔力的污染，鱼的种类往往很难辨别，有些鱼长得像是什么缝合怪一般，有着章鱼的触须、鲀鱼的多刺、鮟鱇鱼的灯笼，乌龟的壳，甚至可能还有飞鱼的翅膀，野猪的獠牙，人类的手，螃蟹的爪。
大多数鱼儿都并不能将自己身体上所长出来的东西都进行灵活运用，它们依旧只擅长用牙齿去咬，多余的肢体可能只是累赘，但成群的鱼儿哪怕只会张开嘴巴去咬，也足够让人恶心。
好比人类之与蜂群，一只马蜂很难对人类造成伤害，但若是没有相应的防护措施，单独的人类很难应对成群的鱼群。
但那些大概不是用来看的眼睛，在一部分鱼的身上，会变成释放魔力的器官。它们会发生短而快的魔力凝珠，打在别的鱼身上，能立马打出一个窟窿，并附带着腐蚀效果，威力有些吓人。
但符不离和小龙萝显然都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小龙萝的身体坚硬的很，看似是个萝莉，稚嫩且幼肥的身体看不出来什么肌肉，但她却能徒手捏爆鱼儿的脑袋。
鱼群纵然麻烦，但对与浅浅群战斗过的她们来说，还是不足为惧。
其实实力不错的猎魔人，也能在这里保持一定时间的不败。杀死魔物是能够从魔物体内汲取到一部分魔力的，这里理应是个不错的练武之所。
但对于大多数猎魔人来说，长时间潜水才是最难的部分。避水诀可是高级术法，即便是年许许这种级别的仙人都很少会修炼，一是修炼确实困难，二是仙人们更多考虑的是如何上天，飞升并不存在的仙境，而不是如何下海。
年许许也加入了进来，与鱼群们展开了厮杀。
但年许许的加入，让符不离显得格外不悦，很快便被符不离赶走了。
年许许总会在不经意间使出雷法，作为她最得意的技法，她使用得极为纯熟，在海中也有更大范围的伤害能力。
但符不离可不喜欢一直酥酥麻麻的感觉。
三人每一招每一式，都能造成无数魔物的死去，如此反复了许久，魔物们也没有消停下来的迹象。
海底与海面上，堆积的鱼儿尸体越来越多。海面上甚至形成了一座血肉浮岛，海底更是堆积了厚厚一层尸体。
鱼儿像是蝗虫一般，似乎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哪怕冲过来会直接死去，也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们根本不知道何为躲避。
其中不乏有一些能达到地级一级的魔物鱼，但在她们三人面前，也依旧不值一提。
一剑下去血肉飞溅无论是视觉上还是体感上，都会有种强烈的爽快感，但这种爽快感在持续了一定时间以后，便会很快消退，随之而来的便是对眼下环境的思考。
杀戮的意义是什么？
魔物太多，想要继续前进，不杀死更多的魔物根本无法前行。
大海如此辽阔，魔物们会以怎样的速度出生，眼下还无法判断。这里尚且只是离岸不足千里的地方，更深处的海洋，会不会早就被魔物占领了？
她们杀死魔物的速度，甚至可能还没有魔物出生的速度快。鱼群往往一次生产就能诞下数以亿计的卵，普通鱼群吞食了魔物尸体，很容易诞下魔物鱼。
即便他们在这里奋力杀死魔物，能够短时间减少这里魔物的数量，但她们留存在这里的魔力，以及留下的大量的魔物尸体，只会成为之后魔物出生的养料。海底的尸体，可没办法靠火烧掉。
而且，这些尸体放在整个大海的环境中，真的算得上多吗？
假若她们并非魔物，也许杀死魔物尚且能治理一下魔物太多的问题，年许许尚且还有几分仙气，符不离与小龙萝是纯粹的魔物。
小龙萝物理手段杀死的魔物不会造成什么魔力释放，但符不离几乎就是个移动的魔力释放机，她在这里杀死魔物确实能一定短暂地减少魔物的数量，但从长远看，她的努力可能只会让往后出生的魔物变得更为可怕。
也就是说，她们在这里的屠杀，除了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外，其实毫无意义。
符不离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便呼唤小龙萝。
她们不该再继续在这里缠斗了，该往海的更深处看看。
想要越过这些魔物鱼前行也并不容易，符不离以剑开路，速度也实在不够快。小龙萝在海中确实能快速游动，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脑袋足够硬，强行冲撞若是鱼儿不多倒是可以，撞鱼撞多了也会撞得她脑袋嗡嗡作响，需要停下来抱着脑袋休息一会才能好转。
大海如此广袤，前行谈何容易。
符不离知道像现在这般杀魔物不会有尽头。
对付这种小型魔物，她本不想用太多魔力，但缠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用之前熟悉的剑招清理杂鱼，一剑确实能劈开一条生路，但鱼儿们很快就会将劈出来的缝隙重新填满，时间并不足以她们逃离。
血雾扩散开来，符不离周身血色弥漫，原本在海水中飘散的血液，在她的血液牵引之下，居然开始形成有规律的环状，环绕在她的周身。
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其他生物的血液可以被她的血融合操纵，倒是之前就有用过的能力，此番再次出现，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是魔物的血液，对于吸血鬼来说也一样是不错的补品。
她起先只是想用血雾来进行大范围的杀戮而已。
血雾的侵入能力在强大的魔物面前并不算强，有一定魔力基础的魔物可以用自己的魔力抵御她的魔力，但应对多如牛毛的小型魔物鱼，她的血雾便成了毒药。
并不需要很精密的操纵，修理物件远远比毁坏物件要简单的多。只要将被魔力侵入的鱼儿的器官乱搅一番，那些鱼儿自然就死了。
这里出现的大型魔物也不少，譬如先前出现的鲸鱼，但大型魔物似乎并不对她们有什么攻击欲望，反而避开的较多。其原因似乎是大型鱼儿的智慧比小型鱼类要高上不少，明白敌人强大，就不会轻易送死。
那只鲸鱼也是符不离被眼睛吓到之后主动动手杀死的，巨鲸一死，鲜血染红了大海，这些魔物鱼才闻着味聚集而来，起先这里的魔物鱼其实并不算多。若是先前知道杀死一只鲸鱼会出现这么多魔物鱼，符不离说什么也不会动那个手。
血雾有着鲜明的效果，小型鱼儿毫无反抗之力便掀起了肚皮。
小龙萝伺机前行，偶尔喷上几口火焰。
她的龙焰并非她自己的魔力，她自己没办法补充，用一次少一次，只有到了魔域接触到那黄泉，或者由其他龙族提供龙气才能得到补给。面对如此多的鱼儿，她也开始节省了起来，以免后面遇到更大的危机时，少了她最强大的输出手段。
就算有了血雾，也依旧举步维艰。
血液在大海中朝周围扩散，扩散的越远，吸引来的鱼儿越多。杀戮的越多，能扩散出去的血便也越多。如此形成了恶性循环，除非她能将这一整片海域所有的魔物鱼屠杀殆尽。
“啊啊啊，这些杂鱼烦死了！！”
起先还有兴趣吃两口鱼儿的小龙萝，也陷入了无比的烦躁之中。
符不离不说话，只是凝神在操纵着魔力，心头也有些叫苦。
如果是在陆地上，她也不会如此被动，海中行动实在不方便，她的速度优势荡然无存。
“往海面上去。”年许许忽得游了过来，抓住了符不离的手，以魔力连接，将话传入了符不离的耳中。
符不离迟疑了一下，随后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中。
对啊，自己会飞啊，为什么非要在水里战斗呢？
起先是因为小龙萝在水中游得快，所以才在水中移动，现在都已经被缠住了，去天上不好吗？
又废了些功夫处理掉魔物鱼，一路朝着海面上游去，魔物鱼居然许多都没有追上来。
海面已经被尸体堆积地满满当当，小龙萝一个猛子从水中窜出来，将尸体顶开，直接飞上了天。
一时间重新见到阳光，符不离竟冒出了几分厌恶感，用手挡住了太阳，过了好半天才适应。
往下看，整个海面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到处是尸体的腥臭味，整片大海竟看不到一处干净之处，整片海都是血海，竟比那红潮涌起时，看起来更为血腥恐怖。
符不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四顾了一番。
这无疑是她的杰作，小龙萝与年许许就算有出手，杀死的鱼儿也不及她十分之一。
而这样的环境，她居然有些喜欢。
血雾牵引上来的血液，被她吸纳入身体之中。没有多大的身体，却吸纳了诸多血液，她的魔装都因此仿佛红的更鲜艳了。
“走吧，我们往更深处去吧。”符不离道。
“嗯，但是哪边是东？你还分得清方向吗？”小龙萝忽然道。
符不离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回去？”小龙萝问。
“你不会害怕了吧？”符不离笑道。
小龙萝道：“都是些杂鱼，我有什么好怕的！但是不离姐姐，淑月姐姐可是在等着我们回去的啊。”
年许许一身白衣早已染得血红，她的双目也红得厉害，呼吸急促，脸上也有几分她娇弱的身子本不该有的狂气。
“红潮的源头还没有找到，这里还有那么多魔物没杀，就这么回去吗？”年许许笑道。
那笑容实在有些诡异。
能在这片血海之上笑出来的，肯定不是正常人。
战斗的兴奋，让年许许忘了把尾巴收起来，细长的恶魔尾巴，在她的身后大幅摇摆。
看着年许许的模样，符不离摸了摸自己的脸，忽得在自己的脸上也摸到了一丝微笑。
而她的尾巴也一样在摆来摆去，显然正处在某种兴奋的状态。
她也没比年许许强到哪去。
“小龙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太对劲？”符不离道。
小龙萝看着符不离的脸，随后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你好像有点杀疯了。”
“……这样吗，倒是没有……”
疯了吗？？
肯定没有，只是有点高兴而已。
魔物的天性就是嗜血与杀戮，这能最大程度满足魔物欲望的地方，还不会有半点杀人的负罪感的地方，实在很适合发泄。就算是魔域，想要这么爽快的杀戮也很难做到。
这里简直是魔物的天堂，能最大程度上地诱发出魔物的本性，倒是小龙萝的克制，在这里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小龙萝说的话也实在过于有道理了，探索红潮确实重要，但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让淑月等久了可不好。本来还能认识路，在海里战斗了半天，再想找到路，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好不容易到这里，我想往东去再看看，你们先回去找方向，过几日，我会回去找你们。”年许许道。
“我们找不到方向，你就能找到了？再说，我不在，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个照应，死了怎么办？这里可是海上，魔物鱼那么多，就算你有一定的恢复能力，在这里你只要倒下，就会被鱼群一直吃到死为止。”符不离道。
年许许道：“我有分寸，而且红潮究竟从何而来，没找到原因，我不想回去。”
“我也一样想找到原因啊。”
“但是你有淑月在等你。”
“……对啊，但是，你要是出去了……我也会等你啊。我一直在小月饮楼，不就是在等你们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