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贺剑看到吴鹿后,肯定不会称呼吴姐。
毕竟贺剑在班会内的排名也好,还是所辖单位的实权也罢,都比吴鹿要高。
每次俩人见面,吴鹿都会主动对贺剑点头打招呼。
可此一时彼一时——
贺剑今天就会离开万山县,去一个“可算是能让他好好休息”的岗位上了,以后再见到吴鹿时,他得正儿八经的仰视她!
这时候主动欠身,尊称她为吴姐,既是贺剑为了留一份香火情,更是心态上质的变化。
“来。快坐下,坐下说话。”
知心大姐般的吴鹿,把贺剑让在待客区后,又亲自给他泡茶。
搞得贺剑诚惶诚恐,连说我自己来。
“哎!小贺啊,你怎么还和吴姐我客气上了呢?”
吴鹿满脸的嗔怪样:“怎么,这是要高升后,把吴姐我当外人了?”
小贺?
高升?
这两个词汇,让贺剑呆了下。
确实!
现年36岁的贺剑,要比吴鹿小了七八岁。
但俩人在万山县共事的这些年内,吴鹿每次见到贺剑,都是尊称贺局的好吧?
高升——
吴鹿说出的这两个字,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贺剑的脸上。
心中有怒火噌地冒起:“妈的!没想到这个娘们表面看上去,很是善良的样子,实则是个踩低捧高的东西。”
不过下一秒,贺剑心中的怒火就消失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踩低捧高才是圈内常态。
吴鹿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反倒是贺剑自己,在丢掉一切后,还没把心态调整过来。
“谢谢吴姐。”
贺剑接过茶杯后,放在了案几上,随即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请问吴姐,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确实有点小事情。”
吴鹿很满意贺剑的恭敬样子,顺势架起了一根二郎腿,肆无忌惮的晃着脚尖,说:“小贺啊,实不相瞒。也许等你下次再听到我的相关消息后,我已经主持万山政法、县局的工作了。”
啊?
贺剑的脸色一变。
他走后谁会来接班这个问题,贺剑还真想过。
这是一种不甘的心态在作祟。
他想了很多人。
甚至连看大门的刘大爷都想到了——
却独独没想到他走后的全盘工作,会被吴鹿接手!
搁在以前,如果有谁告诉贺剑,说他在调离万山后,吴鹿会接手他的工作,他肯定会脱口就骂:“扯什么蛋呢?她一个多年来都在宣传口扑腾的女人,哪儿有资格负责政法口?”
现在呢?
贺剑才意识到,他此前的那种想法,是错误的。
很多岗位不是看你的专业,是不是对口。
而是看你有没有,坐在那把椅子上的实力!
“吴姐,您这次打电话让我过来,是想让我给您,汇报下县局的基本工作吧?”
贺剑苦笑了下,问。
“是的。”
吴鹿似笑非笑的样子:“小贺,等中午时咱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可别对吴姐藏私哦。要不然,吴姐可就要生气了哦。”
这话是啥意思?
吴鹿就是让贺剑,把他在万山政法口工作多年,才培养出的“心腹部队”都交给她。
如果贺剑不配合她,那么她就会对贺剑落井下石!
威胁。
这就是吴鹿对贺剑,最委婉的威胁。
面对吴鹿的威胁,贺剑的腮帮子猛地鼓了下。
可那又怎么样?
他现在就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只要他在青山,就凭吴鹿能抢到他的位子时、所展现出的实力,随时都能收拾他的。
贺剑要想在以后过的舒服些,就得乖乖的配合吴鹿!
“呵呵,我怎么会让吴姐您生气呢?”
贺剑挤出一个笑脸时,案几上的外线座机,嘟嘟的响起。
吴鹿随手拿起了话筒,亲切的声音:“我是吴鹿,请问哪位?”
贺剑为避嫌,低头端起了茶杯。
却本能的竖起耳朵,听到话筒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吴,是我。刚才我接到了连副书记的电话。他告诉我说,你追求的那个岗位!青山和市局,有了更好的人选。”
嗯!?
听老领导说出这番话后,吴鹿那只轻松惬意晃动的鞋子,一下子僵在低空中。
胖胖的脸上肌肉,也一下子僵住。
眉梢眼角不住地哆嗦着,出于本能的问:“那个更好,更好的万山政法口负责人,是谁?”
“长青县政法书记、县局局长秦宫。”
老领导声音低沉:“连副书记说,是商副市长找到青山刘书记以及江市,郑重的推荐了秦宫同志。几位主要领导都觉得,把作风硬朗、有着丰富经验的秦宫同志,平调到万山县主持政法工作,无疑是最合适的。你的事,先放一放吧。”
不等吴鹿有什么反应,老领导就结束了通话。
“秦宫来万山县!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那把椅子!!”
吴鹿还举着话筒,心中愤怒的嘶吼时,胖脸肌肉不协调,转化成了狰狞的样子。
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和蔼,可亲样。
“秦宫平调万山,接班我的工作?”
“这才是正办!”
“这个威胁我的娘们,纯粹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啊。”
“哈,哈哈!好!好的很啊。”
贺剑心中狂笑着,也不嫌烫嘴,就像喝酒那样把茶杯里的水一口闷。
呼。
吐出一口热气后,贺剑看着吴鹿,关心的问:“吴姐,您没事吧?我们中午时,还要不要在一起吃饭?哦。我现在把县局的基本工作,给您细细汇报一遍吧?”
吴鹿——
“吴姐,看您的脸色不怎么好啊,我先撤了!以后您需要我交底时,您再请我吃饭。呵,呵呵。”
贺剑轻笑着站起来,快步出门时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只要吴鹿不在政法口,就别想给贺剑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他在政法口工作多年,也是有一定的人脉。
其它口的县处级干部,要想搞政法口内的某个干部,这叫越界!
到时候压根不用贺剑做什么,单位领导就会剁掉,吴鹿伸过去的那只手!!
“哈哈,真他娘的有意思。不行,我得帮吴姐好好的宣传下。”
贺剑也不是那种吃亏后,就能忍让的主。
于是——
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吴鹿自以为可抢到贺剑的椅子,就把他的叫去办公室,合理威胁他交底时却接到电话,说她看好的椅子,却被秦宫给截胡后的事,迅速从万山县的圈内流传了开来。
吴鹿肯定会气的吃不下饭。
贺剑的胃口,却从没有过的好。
甚至还在晚上时,约了十几个知己不错的人去了他家,打着为他送行的幌子,好好的喝一杯。
贺剑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讲述他和吴鹿的故事。
说者高兴,听者大笑时,贺剑家里的座机响了。
“我是贺剑,请问哪位?”
贺剑吐着酒气,大声问。
“是我,萧雪瑾。贺剑,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含有丝丝气泡音的女声,从话筒内清晰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