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刚拉开病房门,对面病房的景象就撞进眼底。
那间病房里围满了医生护士,人影攒动,姜父正死死摁住一个坐在病床上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她的病号服,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露在外面的右腿裤管空荡荡的,随着动作晃荡着。
那正是她自己的身体!
而那张本该属于她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沈琢玉标志性的暴躁与嫌恶。
他正疯狂地捶打着病床栏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尖着嗓子嘶吼,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的癫狂: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我不是姜榆,我是沈琢玉!
姜榆!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暗地里搞的鬼?你自己成了残废,就想来祸害我是不是?”
“我到底怎么惹着你了?让你们姜家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你们姜家好样的,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我沈琢玉发誓,绝不会放过你们!
听到这些话,姜榆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冻成了冰。
真的是他!
沈琢玉真的在她的身体里!
那个混蛋不仅占了她的身体,还在嫌恶她、咒骂她!
一股滔天怒火直冲头顶,姜榆双目赤红,恨不得立刻扒拉开堵在门口的人,冲过去撕烂沈琢玉那张嘴。
可她刚抬脚,捂着腰间的手就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感,血越流越多,脑袋里的眩晕感也越来越重,身体一软,踉跄着险些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稳稳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姜榆苍白着脸抬头,撞进绍临深那双俊朗的眼眸里。
那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担忧,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姜榆再也忍不住,声音哽咽着,一头扑进了对方怀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哑声唤道:
临深哥......
就在姜榆即将把脑袋靠上绍临深胸膛时,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掌拍到一边。
掌心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与嫌恶,姜榆只觉脑袋嗡的一下,轰鸣声在耳鼓里炸开,眼前的景象都跟着晃了晃。
连带原本放在她肩膀处扶着的手,也跟着倏然松开,那点刚触到的温热转瞬即逝。
绍临深皱着眉,嫌恶地扯了扯自己熨帖的衬衫领口,仿佛那片布料沾了什么洗不掉的污渍。
随即他抬起袖子,指尖用力地在胸口擦拭着,一下又一下,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沈琢玉,你发什么颠?咱俩的关系可没好到能搂搂抱抱的地步。”
说话间,他还故意抬眼,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对方渗着血的腰侧,那道洇开的暗红刺目得很,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你这不就是没了一颗肾么,又不是少了颗蛋,总不至于受刺激到连爱好都变了吧?”
绍临深说着,还夸张地往身后跳出好几步,足尖在光洁的地砖上划出清脆的声响,生生拉开了足足两米的距离,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不过……你要找男人,自己去会所找啊,我可不好这一口。”
“临深哥,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
姜榆喉咙发紧,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委屈地瘪了瘪嘴。
她那句“我是姜榆”卡在喉咙口,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道尖利的声音狠狠打断。
“绍临深!你个大男人嘴巴怎么这么碎,这么恶毒!”
沈母追着儿子从病房里出来,正好听到绍临深说她儿子喜欢男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胸脯都在微微发抖,恨不能扑上去挠花对方那张俊朗的脸。
可她抬眼一看,这混蛋人高马大的,一身紧实的腱子肉,一看就不好惹,到底是没敢真的上手,只能快步冲上前,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儿子。
她一边把自家儿子往自家病房里带,一边嘴上不忘替对方描补道:
“我家琢玉不过是刚经历大手术,身体没好利索,一时腿脚发软,这才不小心靠到你身上,你小子就故意抹黑他。”
“我看是你这人心思龌龊,才觉得大家都跟你一样想法,否则正常人谁会想到这茬上?”
姜榆拼命挣扎,眼眶里的泪珠子快要掉下来,沈母却生怕儿子继续胡闹,抬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咬着牙使劲儿,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人往回拉。
绍临深却不急着辩解,只是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皮鞋尖一下下轻点着地面,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抬手指了指固执不肯离开的姜榆,语气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道:
“阿姨,你说这话的时候,要不先抬头看看自家儿子的模样?”
绍临深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清晰地扎进沈母的耳朵里。
沈母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就要怒怼回去,可等她顺着绍临深的手指抬头看去时,却瞬间僵在了原地,浑身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
只见自家儿子正怔怔地望着绍临深,眼眶泛红,鼻尖微微蹙着,那双平日里总是桀骜不驯、带着几分戾气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满了委屈,像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兽,湿漉漉的。
此刻,这死孩子竟真的含情脉脉地盯着绍临深,嘴唇微微动着,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那眼神,那神态,看得沈母心底就是哇凉一片,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