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叫王道，是【拂晓女神】的项目负责人。
当然起初他并不是什么负责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运营策划。
可是当项目组里的大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个一脸死相的游戏之后，他就成了唯一的顶梁柱。
手底下七八个小兵，都是去年才刚被招进公司的新人。
既无经验，也没有背景，纯纯的打工人。
有能力有人脉的人早就跑光了，留下来的不是背锅侠就是愣头青。
一旦项目组解散，不被公司重视的他们只有被遣散这一条路可选。
可王道做不到放弃这群愣头青，
他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嘴唇，下定决心道：“我再去财务那试试申请经费，看能不能买点量拉点新玩家来玩游戏。”
“如果有新玩家入坑的话，我们的数据怎么样也会好看一些，将来你们转岗或者去其他公司应聘也有说得上的成绩。”
说完他起身就往项目组外走去，颇有些悲壮的感觉。
某个留着蘑菇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低声说道：“买量拉新！就算买来了有什么用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玩家一过来看到我们游戏的评价就全被吓退了，玩了我们的游戏就是人下人，这种游戏，这种游戏……”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身子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啊！”
最后他竟然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之中，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嚎啕大哭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刺痛着项目组同事的心。
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不忍、哀愁、郁闷、憋屈、愤怒等复杂的神情。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沉重的氛围。
他们是亲眼看着【拂晓女神】在自己的手里一点一滴的被创作出来的。
从最开始方案被公司选中时的狂喜，一行行代码从无到有创作出游戏框架时候的成就感，再到一艘艘舰灵被创作出来时候的满足，看着她们即将上线收获玩家喜爱时候的期待……
然后上线被人群殴霸凌致死时的冤屈与绝望。
总共才九万次的下载量，竟然被人刷了十万的一星差评。
如果真是因为游戏的质量不行，游戏不好玩，运营失误，项目组员工爆典，或者是游戏内产出的内容惹恼了玩家，从而导致的游戏褒姒，那大家都没话说。
当今的游戏圈，你质量不过关，出错了就是死，没什么好同情的。
对于大部分二游而言，首战就是决战，大家在游戏公测前也都做过心理建设了。
可偏偏因为一个“莫须有”，就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该死的！”
“要不是tmd……”
之前回话的那个青年捏紧了拳头正想大声骂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住了。
他该骂谁呢？
骂那群网暴他们，栽赃他们罪名的玩家吗？就是你们分不清是非黑白，硬生生把一个新生的游戏网暴死了。
可是那些玩家只是被煽动起来的无知者，甚至【拂晓女神】最初的目标群体就是这些玩家，难道要骂自己的潜在消费者不成？
还是骂那几个将矛头指向【拂晓女神】的Up主和意见领袖？就是他们带领着玩家进行冲锋。
但网上发布视频的人太多了，当时的形势真可谓是一呼百应，法不责众的道理大家都懂。当初【黑暗降临】还全网群嘲呢，照样活过来了。还是自己游戏的质量不够高导致的。
那么……去骂竞品游戏？也许这一切都是竞品游戏指使的？
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啊，总不能也去网暴别人吧？
更何况，又有谁会相信呢？
……
王道走在狗游网络公司内部路上，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项目组。
他要再去公司高层那边争取一下，起码给【拂晓女神】最后一搏的机会。
“嘿！这不是王道吗？总算从你那个破项目里出来了？要我说你真不如早点申请转岗算了，你看看你们游戏之前的那个主管不是跑去做页游了吗？现在虽然没什么起色，但好歹也算营收稳定……”
“别这么说啊，那个什么破晓女神的，好歹是个二游，公司现在也想朝二游那边发展了，虽然他们组游戏做的不行，但好歹给我们当了回先遣军，下次记住可别直接跟人家行业龙头竞争了。”
“页游怎么了？页游起码稳定收割中年老男人的钱，哪像二游那么要么暴发要么暴死的。”
“可有的人就是做着暴发户的梦呢，看这样子觉得人家天启起死回生了，是不是自己也想要试一把？做一下二游新皇的美梦？”
“算了吧，做天启的那个五雷好歹项目组结构完整，你看看王道，就他们组那几个人，估计连个新版本都憋不出来了吧，不会是来公司混日子的吧？”
“也是，我还以为我们页游组的在混，没想到他们混的比我们还过分啊！就几十个人玩的游戏，这玩家充的钱都不够发一个人的工资吧？”
“说真的啊，老王，你要不就跳来我们组养老算了，四十多岁的人了，万一什么时候项目组解散被公司优化了就不好了。”
路上认识王道的老员工开始进行了一波冷嘲热讽，有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王道只当没听见，板着脸继续朝主管办公室走去。
他知道，也不是其他项目组的人非要嘲讽，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自己前些年申请进【拂晓女神】项目组，就是看好手游市场的发展，也做过一飞冲天的美梦。
项目组里的那几个小年轻，也都是深深喜欢着二游，想要闯出一番事业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无了。
王道最后能做的，也不过是争取让他们的履历稍稍好看一些，
让【拂晓女神】不要死的那么凄凉，不要停服的时候连个感概她死亡的玩家都没有。
至于名声？他已经不期望能平反了。
他的职业生涯都会被这个污点所笼罩。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的未来已经一片黯淡无光。
他起码还能继续打工，那拂晓这个孩子呢……真的，真的就连死都是带着骂名死去的吗？
……
十几分钟后，王道步履蹒跚地从主管办公室走出来。
他一脸茫然，刚刚他被那个比他小了十岁的主管骂了个狗血喷头。
只有坏消息没有好消息。
不仅没有申请到经费，反而被主管催促着赶紧停了这个赔钱游戏。
服务器到期的时候，就是【拂晓女神】停止运营的日子。
预计还有大约半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