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急得满头大汗,一张脸却是煞白,将自家闺女紧紧护在身后。
马飞眼中也满是警惕,看似是在打圆场,却隐隐挡在了出门的方向。
二人这般做派哪里瞒得过少年眼睛,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伸手就要去推马飞肩膀,嘴里喝道:“你这厮好不识趣!竟将我们当做歹人了吗?”
马飞也练过些拳脚,下意识肩膀一侧,右手顺势就要反击。
可他哪里比得过少年自幼练武,不闪不避还是那一下,明显要比对方快上许多。
眼看一场闹剧将起,少女突然不满的冲少年喝道:“你做什么?给我滚一边儿去!”
武从文瞬间捂脸,心说:“这丫头咋变得如此彪悍?哪像个姑娘家哦......”
哪知还没完,少年那个听话啊!不但瞬间收手,还后退两步满脸委屈巴巴。
武从文终于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心里大喊:“你也算个爷们儿?就这么怕你姐?难道真是那啥血脉压制?!”
强忍下当场教训儿子的冲动,武从文上前几步插在两边中间,挤出个笑容打圆场道:“二位二位,我等知道你们是好心,可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再说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
少女见有人来了,抬眼打量后就是一愣,“这人怎么看着如此面熟?却又好像没在哪见过......”
武从文见她露出疑惑神色,赶紧别过脸去对那少年笑道:“这位少侠,刚刚只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这兄弟计较。”
他这一句“少侠”,叫得少年瞬间眉花眼笑,一边拱手回礼,一边豪气干云的说道:“无妨无妨,都是江湖儿女,不打不相识嘛!”
武从文差点没一口盐汽水喷出来,暗自咬牙骂道:“还江湖儿女......若不是你老子我不想暴露身份,今天非得让你当场见识见识啥叫江湖险恶!”
没错,这一对少男少女,正是偷偷逃出汴梁的武英、武蓟姐弟。
而没露面的那位武从文也不陌生,乃是梁知孝家的小儿子梁启明。
武英此时也琢磨过了味儿,想明白是自己唐突了,却又拉不下脸来认错,于是将手中那块羊脂玉佩往桌上“哐当”一扔。
“本姑娘送出的礼物,从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们真不想要,自己扔了便是!”
说罢转身冲弟弟喊道:“咱们走!”
见李善拾起桌上玉佩还想去追,武从文赶紧一把拉住他,“算了算了,两位贵人也是心善,既然诚心要送礼物,你让孩子收下便是。”
一边说还一边抢过玉佩,顺手戴在了小丫头脖子上。
已经走远的武英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偷听,闻言明显松了口气,上楼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武从文长舒口气,他哪敢再和自家闺女儿子多做纠缠,那天竺得来的面具又他娘的不能真的换脸!
有了这个插曲,酒也喝不下去了,武从文唤来伙计付了账。
却没发现大厅角落一个刀疤男人,看着小钟灵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佩,满眼都是贪婪......
送走马、李三人,武从文兜了个圈子重新回到酒肆附近,在街角处一把掐住了一个小贩的后脖颈。
对方眼中闪过震惊,伸手就要去摸腰间匕首,却突然看见个银制腰牌一晃而过。
“带我去见你家大人!”
感觉对方原本紧绷的肌肉松弛下去,武从文笑笑放开了手。
那小贩也不说话,慢悠悠的开始收拾摊子,看的武从文暗自点头。
......
骡马市旁的一家老旧客栈。
武从文又见到了一身黑袍的周绣娘。
看着那张比三年前憔悴了许多的脸,他恨声骂道:“两个惹祸精,居然把你也给惊动了!”
周绣娘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低声回道:“其实只是顺便。”
武从文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却没心思深想,皱起眉头问道:“是为了梁启明?他那案子怎么样了?”
周绣娘重新把脸藏进斗篷阴影,涩声答道:“对方十分狡猾,几条线索都断的很干脆。”
武从文腮帮子动了一下,沉声道:“把人都撤了吧,这样什么也查不到。”
“那长公主她们......”
“哼!既然想要行走江湖,就要有个行走江湖的样子!”
周绣娘还想再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半晌后,武从文又问:“梁知孝怎么样了?”
周绣娘叹一口气,“陛下如果现在回京,或许还能与他见上一面。若不是强撑着那口气想要等个结果,两年前人就没了......”
武从文深呼吸一口长身而起,一言不发的推门而出。
......
次日。
李善肩上套着绳套,身体前倾四十五度,拖着条瘸腿艰难的拉着一辆大车,远比同龄人瘦小的李钟灵也在车后奋力帮忙,想要减轻一点儿父亲的压力。
车上最显眼的是个用来烙饼的炉子,加上木柴煤炭,只看看都晓得分量不轻。
昨日卖了拉车的老马,父女俩只能在炎炎烈日下挣命。
见父亲突然在昨日吃酒的那家酒肆前停下,小钟灵抹了把汗奇怪的问道:“爹,还没到地方啊,怎么就停下了?”
李善额头的青筋缓缓退去,笑着对女儿说道:“咱们今天就在这摆摊儿,若是遇到昨天那位好心人,便把东西还给人家。太贵重了,咱们可不能收!”
小钟灵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伸手拽出藏在领子里的玉佩,虽然满眼都是不舍,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善昨天离开后寻了家卖首饰的店铺,一打听才知道,那块玉佩居然如此贵重,骇得他一晚上都没睡着,生怕不小心给弄丢了。
父女俩正说话间,酒肆里突然走出个脸带刀疤的男人,二话不说一脚踹在车厢上。
小钟灵吓得惊叫一声,藏到了父亲身后。
李善双手护着女儿,脸上却赔着笑,“这位大爷,可是小的哪里得罪了您?”
刀疤男眼神不善的在父女俩身上逡巡一圈,这才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谁他妈让你在这摆摊儿的?问过老子没有?!”
李善也懂规矩,知道这做小贩也是讲地盘儿的,可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昨天并没见这附近有旁人摆摊儿啊。
但他也不敢质问对方,继续赔着笑道:“可是小人不小心误占了大爷的摊位?我这就挪走。”
哪知那刀疤男冷笑一声,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这一片都是老子的地盘儿,你在哪摆都不行!”
这边的吵嚷吸引了路人驻足围观,其间有人指指点点,“那不是黑狗子吗?他整日游手好闲的,何时在这摆过摊了?”
“摆个屁的摊,那狗日的若是吃得了那份辛苦,还用整日偷鸡摸狗?就是故意找茬欺负人呢!”
......
听见议论,那诨号黑狗子的刀疤男眼睛一瞪,指着人群破口大骂:“怎么着,怎么着,老子就从今天开始摆摊不行吗?谁他妈不服出来跟爷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