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退后几步，大门里传出门闩被放下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拉开一条能把人半个身子探出来的缝隙，一个特别年轻的光头小和尚探出头来，
“施主，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声音还像是个孩子，语气有种睡得迷迷糊糊刚醒过来的样子。
阿新回头看了万璞玉一眼，似乎是在请示。
万璞玉则微微点头，意思是放心让他自己讲。
“我们找芳觉师傅。”
阿新语气平稳地回答。
小和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是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依旧语调黏糊的，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发问，
“你们从哪里来啊？”
阿新思索了一下，报上了张文旭老家的所在地。
小和尚依旧没觉得奇怪，又或者是他压根就没有思考，问出的这两个问题只是像单纯的走流程。
又或者，这种提问方式不是在确认来者究竟是何种来意，又或者是从哪里来。
他只是为了规避抱着某种来意而来的来客，同时也规避从某地而来的来客。
不过这大半夜的，祝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了。
这种时间的来客，小和尚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这本身就很奇怪。
难道说，这家寺庙，本身就有很多夜间访客？而且都是呼啦啦来一群人的那种？
不过接下来，小和尚边慢吞吞地开门，边随口感叹了一句，这个问题，似乎就解释了大概。
“赶路到大半夜的还赶来吊唁，芳觉师傅果然很受人敬重啊。”
轻飘飘一句话，无疑像是一记重雷炸响在他们这些人耳边。
吊唁？给谁？
芳觉师傅？这庙里面没有第二位芳觉师傅了吧？
阿新表情一愣，万璞玉知道事情要遭，这场面没法让他控制。
于是他赶紧快走几步，上前看似把手虚虚搭在了阿新的肩膀上，实际上是使劲儿捏了一下，暗示他接下来话语权交棒。
阿新明白退下，接下来交给万璞玉发挥。
这种时候，就算是装着自己是来吊唁的先混进去，等会儿一见更多的人肯定有把握不准露馅的时候。
而且李威要是真的死了，他们装成是在吊唁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白白给他上三炷香，他们想要的，想知道的什么都得不到。
李威如果有一个势力，那关于他的情况，关于他以前跟目前所在做的事情，在他身边总会有什么人知道。
但令人遗憾的是，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他最深层的秘密就将永远被一起埋葬。
万璞玉能理解，就是他，身边的心腹不管是谁，知道他多少事情，还是会有一些很关键的信息，是他独自一人压在心里，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如果一些事情只是秘密，没有继续被延续下去的必要，那他直到咽气也没必要讲出来，随着他的死一起被深埋算了。
现在就只能指望，李威的身边人知道事情的能有很多了。
于是万璞玉直接对小和尚说，
“是这样小师傅，”
“我们呢确实认识芳觉师傅，是他尚在俗家时的熟人，”
“我们过来找他之前，没有听说他出事了，怎么突然就……”
他欲言又止，等着看小和尚接下来说什么。
小和尚总算是露出了些诧异的表情，寻思了一下问，
“你们不知道芳觉师傅圆寂了？你们来之前没打听？”
哟，还挺机灵。
不过这小和尚跟万璞玉过招还嫩得很。
万璞玉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摆出一副突逢噩耗有点儿接受不过来的样子，深叹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虽然语气逐渐趋近于闲聊，小和尚越来越放松警惕，边跟他说着话边完全打开了大门，放他们进来，
“确实事发突然，昨天一早的事儿，”
“这两天有不少人听到消息来吊唁，有时候晚上也有人来，”
“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要不然也不会临时调我来这边儿看门。”
小和尚说到这里还打了个哈欠，看来看门确实是个苦差事啊。
李威昨天早上过世的？
那昨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万璞玉想到，那个时候虽然还没约上祝元去医院见颜经理，但他已经收到了颜经理醒过来的消息，正在计划该怎么去见他一面。
那李威的突然死亡，会给这个有联系吗？
也有可能，是他过度联想了。
但跟着小和尚一路进去的路上，万璞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盘算，颜经理醒过来的消息先是被医院得知，再然后是守在医院的伙计。
伙计通知到小方，小方再把消息带给他。
中间经过了太多人，任何一个环节都有泄露的可能。
李威也许就是在其中收到了消息，意识到他们已经通过颜经理这条线往下查江玉魁的被害，早晚会查到他的身上。
所以就先一步死了？这么怕他们道阳观吗？
不至于吧！
万璞玉又叫了带路的小和尚一声，一副惋惜的语气表示，
“李……芳觉师傅是怎么走的，他年纪也不大啊。”
“谁说不是呢……”
小和尚刚想说什么，但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又赶紧改口道，
“这是圆寂，这对我们出家人来说是好事儿，知道吗。”
知道你个头。
万璞玉看着小和尚跟山岚差不多大的年纪，头皮泛青，明显是刚剃度不久，他说话也挺口无遮拦的样子，不像是个虔诚的出家人。
所以这小子比较好对付，万璞玉还想在他这里突破突破，但前面的路口出现了光亮，紧接着就出现一道严厉的声音，
“成安，你带了什么人进来？”
小和尚应了一声，回答道，
“客人啊，来吊唁芳觉师傅的……哦不对，说是熟人，想来看看的，不知道芳觉师傅圆寂了。”
“不知道？”
说话的人拎着手电筒逐渐走进，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中年和尚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相对的，众人也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被他快速打量。
中年和尚的警惕心可比小和尚强得多，声音很高，几乎是冲他们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