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父老乡亲围观那大贪官乌江的尸体被鱼鳞卫搬着去了衙门后，那武王世子料事如神，下江南不过三日便将案子窥破完毕的事迹便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江南各地。
不少人嚷嚷着世子下江南乃是老天注定，是为了造福他们江南百姓。
所谓贪官一倒，贪官家眷天塌了，他们平头老百姓的天就亮了。
对此那位白衣武王世子却没有过多表示，也不晓得忙碌什么匆匆率先随从楚王妃离开了乌府，回到楚王府之中。
楚王府，潇湘苑前头。
南宫素笙驻足门外，那洛水畔仙姑般的素雅沉静间，正叮嘱几句李卯。李卯牵着百合的手立在一旁，垂眸以听。
“思悬，方才王爷和我爹命人过来传话，说是大案已破，午后要给你摆上一桌庆功宴，宴请八方来宾，免税百姓三月，并在金陵城里头王府出钱摆上十条街筵席，让所有人都能无偿赴会。”
李卯喃喃道：“好风光。”
南宫素笙柔和一笑，微微露出瓠犀贝齿道：“你堂堂武王世子兼六部监察使，权力比巡抚都大，而且还破了这桩大案，民心振奋，民心所向，你若不这般风光谁还能这般风光？”
“但也就是你，如此盛宴之下还能这般淡定无波，稳重是好事，但也得晓得开心些。”
李卯摇头一笑，破无所谓耸耸肩：“对我来说破了这糊涂案子还不如跟南宫姨在一块儿来的开心，事实如此，也不是我装腔作势，故作老成。”
百合眸子眯成了一线天....
她算是发现了，这厮嘴甜好像不光是对她这个玉前辈，是对每个女人都是信手拈来的口花花！
南宫素笙美眸一怔，继而心头冷不防一跳...
特别是对上李卯那双澄澈毫无虚假之色的桃花眼，则更是心头欣慰。
那眸子异彩连闪，面上倒仍是不显山不露水，和煦如常。
这般嘴甜...也不辜负她那日逾越一个人妻该有的妇道，给他辅导疏导...
“嗯，你有心便好，对了，庆功宴过后也别急着回苏州了，这两日水上也不晓得是不是触犯了水神，总归有点不太平。”
“昨日又有一艘大船翻在苏州城，到现在还没消息。”
李卯闻言不由得想起早上在码头听见那些大婶儿们叨叨，但他也确实近期没有回苏州的打算，正好留下来几日陪同百合和南宫姨在金陵逛一逛。
李卯索性点点头。
南宫素笙见李卯应下来，轻吐一口气后颔首辞别扭头回了潇湘苑。
李卯目视那聘婷修长的背影离去后，牵着百合的手由丫鬟护送下前往一旁的潜龙苑。
沿途之中碰见几个步履匆匆，推着摆放餐食小车的丫鬟，见他低头轻语打了个招呼便又匆匆推着小车沿着弯曲水岸，去了远处一处小楼中。
李卯缓缓收回视线，拉着百合步行三十来步便到了那光大门就有三丈的潜龙苑。
百合瞧得出来李卯步子有些急促，也没有问为什么，就是默默跟在一边，小腿迈的飞快，裙裾飞扬短发飘起。
房屋之中，李卯让百合自己去床榻那边坐下歇息，自己则打开随行包裹，将其中的一朱红木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那跟方才乌府中的一模一样的铜祖。
李卯学着那日千户的动作，试探旋转头部。
结果只是稍一使劲儿，那最初的阻力便瞬间消失，最后水到渠成变成了螺丝般的构造。
百合在一旁默默看着，那起初还惊疑看变态的嗔恼眼神也逐渐变作凝重。
李卯一点一点旋转，抿唇眼神泛着紧张，而后将那铜质圆筒取出后，一张白色纸条如约从筒内脱落，飘落在地上。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唯有少女轻轻呼吸声传出。
百合虽然不懂什么阴谋诡计的，但既然能跟乌府之中的东西出来一模一样的第二份，就绝对不会简单。
李卯捡起纸条，这张纸条已经有些泛黄，但是字迹依然清晰。
李卯展开卷曲字条，凝神读去：
“银十万两，分次私下进行，周转各地置办。”
“丝绸皮革两成，铁碗铜器三成....”
李卯通篇读下去，却发现这纸上写的彻头彻尾就是些采购东西的单子。
最耐人寻味的也就前边“银十万两”，与后边让人琢磨不透的“铁碗铜器”...
没有来源，没有去处。
书写之人信息拿捏的刚刚好，近乎是滴水不漏，许是有朝一日就能想到这么泄露的一天，哪怕上看内容也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但他知晓这是乌江给王鸿之王家的东西，而且王家也确实如实置办了上述东西。
也知晓这根王家送来的铜祖里面装的字条上写的“十万两银”，多半就是西门晃偷偷南下运来的官银。
所以不论乌府的那张字条上内容真伪，目前看来两个铜祖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似乎就是这伙人用来传递情报的东西？
可偏这巡抚买这么大量黑铁俗物是做什么？
若是想销赃洗钱，最好的法子便是此前在京城里宋启操刀的走私神仙粉一般，标高文玩价格转卖，或是家中购置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摆到那儿一堆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又比如人民的名义里头，赵德汉蒜就白水面条多像个人民公仆，换了个宅子装着大把大把的钞票....
反观乌江平日里大鱼大肉，奢华华贵是一点没藏着掖着，当然跟江南富庶多有关联，不能跟京城地方大官相提并论，就此扣上腐败帽子。
但终究的终究，他还是弄不懂这批货到底是买来做什么，或者是说乌江身后的人究竟要这批货做什么。
李卯稍一沉吟，其实江南这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能跟乌江搭线甚至是当幕后之人的，整个江南也无非寥寥几人。
布政指挥使按察三司豪族亲王府。
前三者近乎与乌江齐平但稍矮一头，豪族者则不是说偏要是多么大的官，无形之中资源财产名声便折人，联姻搭线，乐得亲近。
比如他家燕姨的燕家，他家太后娘娘的钗家，他家步姨的步家...
可能后起之秀的南宫家也算一个....
至于王府。
李卯坐在书桌旁叩指沉吟，实话讲他认为楚王的嫌疑最大，可偏偏这楚王是出了名的闲散，甚至他来王府一日到晚也都是南宫姨招待他，一问楚王在哪儿，就是在阁楼里边作画。
当然若不是如此，南宫姨哪来天天那么多时间陪他...
还往上促膝长谈，疏导开导的....
“思悬，该去庆功宴了。”
潜龙苑外突然传来一声美妇平和呼唤。
李卯扭头将字条塞回铜祖后，牵着百合的手往外赶去。
铁碗铜器....
闲散王爷...
可能是巧合，但是不妨碍他多防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