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娜愣了下，她低头看了过去，就瞧着黎铃铛挺着一个大肚子，瞧着有七八个月了，马上要生的感觉。
而她脸上没了往日的灵动，有的更多的是疲惫。
陈美娜微微皱眉，“你先起来。”她抬手去拉黎铃铛，她是不喜欢黎铃铛，但是这不包括孕妇朝着她下跪。
她去拉黎铃铛，黎铃铛却不动，“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这话一落，陈美娜立马松了手，她转头就要走，“那你就跪着吧。”
“跪到死。”
这话难得说的有些狠。
黎铃铛愕然了片刻，眼见着陈美娜要走，她立马有些慌乱，“别走，我这就起来。”
她一手兜着大肚子，一边去追陈美娜。
陈美娜自己也是怀孕的孕妇，她看到这一幕，立马放缓了几分脚步。
黎铃铛察觉到什么，她跑到陈美娜跟前后，当即一口气说了出来，“七八年了，知青回城的消息传过来了，冯玉辉死活要回城，我不同意。”
“两人便闹了起来。”她看着陈美娜，带着几分恳求，“他不肯带我回去，也不肯告诉我他在首都的家在哪里。”
她深吸一口气，“陈美娜，我这次过来求你，是想要个地址，我想知道冯玉辉的家在哪里。”
“我去到他家。”
陈美娜默然了下，她看了看黎铃铛的大肚子，没直接回答冯玉辉的家在哪里，而是说，“你快生了吧？”
“嗯。”
黎铃铛低着头摸着肚子，“我和冯玉辉结婚三年都要不上孩子，这是第四个年头，孩子好不容易要来了。”
“冯玉辉却要回城了。”
她心知肚明，冯玉辉这一回城，是不会在回来了。
当初她和冯玉辉能够结婚，冯玉辉看上的不过是黎铃铛背后的身份，她爸是知青大队的大队长，和她结婚，冯玉辉身上很多劳作和出海，都可以推到她和她爸身上。
而如今，知青办理病退可以回城的消息一来，冯玉辉便立马翻脸了，他要回城。
下乡的六年生活，把他磨的精疲力竭，他绝对不要待在海岛了。
他要走。
他要离开。
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黎铃铛有了孩子，以前黎铃铛觉得走就走了，反而她也不过是贪图冯玉辉城里人的身份，想要当做跳板往上走。
但是现在，她有了孩子，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所以才会想要挽留住冯玉辉。
作为女性，作为母亲，陈美娜一下子就懂了黎铃铛的意思，她垂眼，“他知道他走了，他的孩子会出生没有父亲吗？”
这话一问，黎铃铛有些站不住了，她站在原地有些发抖，过了好一会，她才站稳了身体说，“他知道。”
“但是他不在乎。”
她脸上带着惨笑，“我和孩子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影响他前途的拖油瓶而已。”
陈美娜默然了下，在这一刻，她应该去落井下石的。
她应该去问一问，黎铃铛，你从赵向青的手里抢走冯玉辉，你后悔了吗？
可是，在此刻，陈美娜非常清楚的知道，她不用问，看着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黎铃铛，她就知道对方后悔了。
她不说话。
黎铃铛惴惴不安，“可以吗？”
“陈知青，当我求你了。”
*
家属院门口，冯玉辉穿着他那件白色的衬衣，还是他当年下乡的时候带过来的，如今这件白衬衣已经被洗的发黄，发皱了。
但是他却还是穿在身上，因为这件白衬衣，是赵向青对他最初的印象。
冯玉辉站在门口，整理了衣服好一会，这才和警卫室的警卫员说，“同志，我来找赵向青。”
“我是知青点的老知青。”他没说自己的名字，而是借用了吴桂兰的名字，“吴知青。”
“你和赵向青说，我是吴知青，要离开知青点，也要离开海岛了，她自然会让我进去。”
警卫员看了他一眼，瞧着冯玉辉文质彬彬，不像是坏人的样子，这才说道，“那你等会。”
“我让通信员通传一声。”
冯玉辉好脾气的点头说是，目送着通信员离开后，他站在原地踱步了好一会。
看着站岗的警卫员，看着那被拦着的大门，看着穿着绿军装，昂首挺胸的军.人。
在这一刻，冯玉辉内心有些苦涩，这就是赵向青会选择嫁给李应的原因吗？
他的工作好，单位好，所以她才放弃了他。
不过，冯玉辉有信心，要不了多久，赵向青肯定会答应他的。
他脸上带着笃定地微笑。
从首都来的人，必然是要回到首都的。
穷山僻壤的海岛，不是他们高贵的首都人，能待一辈子的地方。
家属院。
赵向青在家带孩子，听到通信员来说，吴知青来找她。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知青点大姐吴桂兰，想到自己当初在知青点被人孤立欺负的时候。
也就只有吴桂兰悄咪咪的帮过她，而且还帮她出主意，让她去找哥嫂帮忙。
想到这里，赵向青立马激动了几分，她立马走出来，冲着通信员说，“同志，麻烦你帮我把吴知青带进来哈，我这就让家里准备好好吃的。”
通信员点头，“那我就让他直接进来了。”
“到时候，晚点你在去签个名。”
赵向青点头，“没事，我下午还要出去，顺带签个名。”
每一个过来探亲的家属，都是需要当事人去签名的，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进来家属院驻队这种重要的地方了。
通信员一走，赵向青立马把家里简单一收拾，圈了个地让小海洋自己去玩了。
让王同志去买点好菜。
只是，王同志刚走，她正去拿麦乳精出来，给吴桂兰提前冲泡的，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当即抬头，笑容满面，“吴知青，快进来。”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格子裙，笑容温柔，声音柔软，肤色白皙，往日眉宇间带着的跋扈，如今尽数消退。
有的只是当母亲后的温柔，那是母爱的光辉，柔软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冯玉辉怔怔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赵向青等了半晌，也没见到吴知青回答，她抬头看了过去，在看到是冯玉辉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皱眉，“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