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听好了。”
科学院农学组那几个老头儿教授，已经发愁许久，因为没什么能有进展的项目。
今儿个，嘿，跟换了个人似的。
袖子撸到胳膊肘，唾沫星子乱飞。
“这土豆。”
“还有那玉米棒子。”
“都是殿下跟陆驸马的心尖尖。”
“能不能让咱大明的老百姓，碗里多块肉，嘴里多个馍，就看咱们的了！”
农学老夫子吼得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底下那帮小子，眼睛里都往外冒光。
都是科学院的宝贝疙瘩，学的就是格物致知、经世致用。
现在能亲手干这天大的事儿，谁不跟打了鸡血似的？
“先生您就瞧好吧。”
“豁出去了。”
“不吃不睡，也得把这苗给伺候活了。”
一个个嗷嗷叫，那股子劲儿，能把天捅个窟窿。
陆知白背负双手，站在田埂上，瞅着这热火朝天的景儿。
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他早就交代了，育苗，那可是要了亲命的关键。
土豆还好说，切成块，催出芽来。
那玉米种子，金贵得跟眼珠子似的，更得当祖宗供着。
科学院这帮师生，专门腾了块最肥的地。
土用细箩筛过，还搭了棚子。
每一颗玉米粒儿，都跟往龙床上放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覆土。
浇多少水，盖多厚的土，都按陆知白给的方子，一点不敢错。
那些守着的东宫卫士，刚开始还觉着，不就种个地么，至于么？
可瞧着这帮平日里拿笔杆子的读书人。
为了几颗破种子，能不吃不喝，眼珠子熬得通红。
那股子认真劲儿，让他们心里也犯嘀咕。
“头儿，”一个小兵凑到队正跟前，压低了嗓门，“你说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神？”
队正眼睛一瞪：“殿下跟陆驸马看上的东西，能是凡品？”
“再说了，你没瞅见那帮学子，跟疯魔了似的？”
“要是没用，他们吃饱了撑的？”
小兵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也是，看他们那股劲儿，我都想下去帮两把了。”
“滚犊子。”队正低声呵斥，“站好你的岗。”
“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出了半点纰漏，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那股子严厉劲儿，倒轻了不少。
……
科学院这边，为了土豆玉米忙得脚打后脑勺。
另一头。
那帮出海九死一生回来的汉子，在京城歇了几天，养足了精神。
终于要露脸了。
第一站，自然是要来科学院。
好家伙。
这消息一放出去，整个科学院顿时就炸锅。
那动静，简直了。
土豆玉米再神，那也是以后的收成。
它们又不会说话。
可这帮探险的爷们，那是活生生从海外回来的。
带回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据说，还有一张张画着鬼画符似的地图。
对这帮求知欲能撑破天的科学院学子来说，那简直比亲爹还亲。
这天，科学院的操场上。
里里外外，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不光科学院各科的学生全来了。
就连隔壁那些天天“之乎者也”，一门心思考功名的科举班学子，也忍不住好奇，偷偷摸摸溜过来不少。
墙头上，更绝。
跟叠罗汉似的，站满了爬在梯子上，听信儿跑来的老百姓。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生怕漏听一个字儿。
看守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陆知白特意派了人维持秩序。
可大家那股子热情，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哪儿挡得住啊。
探险队那几个领头的，被请到了台子上。
一个个晒得跟黑炭头似的，脸上刻满了风霜。
可那眼睛，贼亮。
跟探照灯似的。
打头的那个队长，是老船工周全，嗓门洪亮得能震掉房梁上的土。
他把这一路上的事儿，慢悠悠地，一件件往外倒。
从碰上那能把船掀翻的滔天巨浪，到发现那些听都没听过的怪岛。
从遇上那些光屁股、说话跟鸟叫似的土人，到采回来的那些奇花异草、怪模怪样的石头……
每说一件，底下就“嗡”的一声，跟炸了锅似的。
那些听都没听过的事儿。
那些想都不敢想的景儿。
就像一扇扇新世界的大门，“咣当”一下，在所有人面前敞开了。
人群里头，有个高高大大，眼窝深鼻子挺，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少年。
目光幽深，听得那叫一个专心。
他叫郑和，今年十五岁了。
是去年打云南那边，给掳回来的。
陆知白特意要过来，搁科学院里学东西。
这会儿，郑和那双跟别人不一样的深色眼珠子里，闪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光。
探险队长嘴里冒出来的每一个地名，每一次遇险……
都像一把火，把他心里头那点儿念想，给“噌”地点着了！
他爷爷，他爹，都信那回回教，还大老远跑去麦加拜过。
家里头，也有不少出海做买卖的。
大海那边的故事，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早就在他心里扎了根。
只是后来国破家亡，颠沛流离，他以为那些事儿，这辈子都摸不着边儿了。
可现在。
这些活生生的人。
这些从天边带回来的故事。
让他心里那颗种子，“咔吧”一声，裂了。
要发芽了！
“……我们每天都写记录，画了细细的海图，记下了哪儿水深，哪儿天好，哪儿有啥好东西……”
探险队长说着，就有队员把一卷卷羊皮纸，还有老厚老厚的航海日志册子，恭恭敬敬地给陆知白捧了上来。
“这些玩意儿，今儿个，全都交给科学院图书馆！”
“就盼着，能给咱大明，再多开开眼界。”
原来，那大海的另一头，还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儿！
一股子憋不住的劲儿，在他年轻的胸口里头乱撞。
他想去瞅瞅。
亲眼去瞅瞅，那些海图上画出来的地方。
去亲身走一遭，那些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的险路……
看一看，海里那些巨大的鱼……
其他少年，也无不是双目发亮。
操场上的气氛，跟烧开了的水似的，滚烫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