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和浩哥依旧背对着她们蹲在热气腾腾的土炉子边，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差不多，都是一种缩着脑袋弓着肩，双手不停贴在土炉子上方忙碌的状态。
从杨华现在的角度望过去，她什么都看不见。
杨华心里一松，正要扭头时耳边传来方有花低低地提醒声。
“往旁边走走在看呢？小华。”
“……”
又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心脏砰砰直跳声。
杨华咬了咬下唇，在一片腥甜的血液中站起身，慢慢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一次，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刘中二人低着头，长满密密麻麻肉色疙瘩的脸不断涨大又缩小，最后从张大的嘴里吐出一条猩红如蛇类般的长舌头。
“……”
杨华刚平静一次次的情绪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惊恐中。
竟然……竟然是真的。
刘中和浩哥，刘中和浩哥竟然真的被污染，被污染了……看这样的诡变程度，两人甚至很可能早就被污染了……
是在什么时候？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污染的？
是在池塘那边，还是在出了池塘后的草丛里……
杨华思绪翻滚，一团乱麻似的在脑海内滚来滚去，却凝结成了更大更难解开的谜团。
她……不知道……
如果不是方有花提醒了自己，她甚至很可能还会继续去找刘中和浩哥谈论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毕竟他们是一个公会的玩家，也是暂时性结盟的队友。
就在这时，杨华瞳孔突然一缩。
土炉子边，刘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那些肉色的疙瘩被他暴力挠破了皮，灰白色的脓液从被挠开的肉疙瘩中流了出来，很快顺着脸颊一路下滑滴落，有些甚至还落在刘中口中那条长长的舌头上……
然后，杨华就亲眼看见刘中将满是疙瘩脓液的舌头往土炉子里一塞。
咯滋滋……
杨华耳边甚至短暂出现了肉块被油水煎烫的声音，一如此刻正拿着自己舌头往土炉子里塞的刘中——还有浩哥。
两人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舌头逐渐被滚烫炉身逐渐烫熟的患伤处，肥壮的身体还不断颤抖着身体，像是在兴奋。
再然后……杨华看到刘中两人将自己被烫熟的舌头捞了起来，张大嘴狠辣咬下一口。
“……”在看到刘中二人大快朵颐自己的舌头时，杨华没忍住后退了一步，胃里顿时翻腾倒海，浓烈的恶心让她有点想冲出去呕吐。
“好点了吗？”
身边不远处传来方有花的呼喊：“到我这来，我还有话要说。”
杨华面色难看地一路走到躺椅边蹲下，沉默不语，脑子里满是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好，好一点了。”
杨华艰难点头，“我，我觉得，觉得他们估计没救了……”
都已经被污染到开始吃自己舌头的程度了，杨华不认为他们还能被救得回来。
“……那还真不一定。”
方有花倒是抱有相反想法：“也有可能会变好呢？”
杨华：“……”
“行了。”
许是见杨华都看的差不多了，方有花扶着躺椅边站起身，不太在意地瞥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刘中二人。
“走吧。”
方有花握了握自己勉强恢复了些力气的手，
“我们去找房间。”
杨华瞬间回神，快步走到方有花身边握住对方的手，低声道：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他们呢？”
提到已经诡化的刘中和浩哥，杨华只觉喉咙哽塞，连带着语气都漫上了些急促。
“不用管。”方有花像是察觉不到方有花在害怕一样，笑着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就行了。”
杨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方有花说得对，反正他俩都被污染了，估计救也很难救得回来，她倒也不是说完全不管他们了——只是现在没办法管而已。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管刘中和浩哥？
杨华脑中快速闪过无数的可能性，拉住方有花的手，搀扶着对方往另一边地洞内走了进去。
堂屋一片寂静。
两道蹲在土炉子边大快朵颐的身影被墙壁上挂着的蜡烛光照地格外清晰。
模糊的土墙壁上，两道巨大又臃肿的肥硕影子正紧紧地贴在一起，嘴里不断发出咀嚼的满足声响。
“好……好好吃……”
刘中一脸享受地再次吞咽下自己咬断的舌头肉，长长的舌头绕着嘴边舔了一圈，又被他手动拉长了好几下，再次放进土炉子里烤。
滋滋滋——
舌头被烤的隐隐痉挛泛白时，旁边脸色惨白的浩哥缓慢转头，他涨白着一张浮肿的脸望着刘中，眼中清晰的痛苦和癫狂扭曲的贪婪接连闪过。
“……好，好好吃……”
浩哥低声说着，最终贪婪和癫狂还是占据了上风，浩哥喉咙开始发出“呱哈——呱哈”的叫声。
旁边的刘中也像是被引诱了一样，张大嘴发出同样的声响。
“……呱，呱呱——”
“呱哈——呱哈——呱呱呱哈——”
越来越密集的蛤蟆叫声响起时，堂屋内墙壁上挂着的烛光晃了晃——呼哧一声。
已经燃烧到尽头的蜡烛努力闪了闪，灭了。
蛤蟆的叫声也变得喑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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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洞内。
接连走过不少看起来都相差不大地道的虞时玖又开始烦躁了。
他不知道外面的堂屋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搀扶着老田鼠细瘦到像是有点萎缩的胳膊，没忍住问了一声。
“田鼠奶奶？我们还没到吗？”
老田鼠右边胳膊上搀扶的拇指姑娘眼皮一跳，抬头看向虞时玖。
虞时玖对拇指姑娘的感观到目前为止还不错，对着拇指姑娘笑了笑，随后继续看向老田鼠。
拇指姑娘缓慢眨了眨眼，得到笑容的她只觉得面前这逼仄阴暗的地道都亮了很多似的。
“……咳咳……”
老田鼠咳嗽着，颤巍巍指了指前方昏暗的地道说：
“在前面了，前面往右拐一道，就是我的房间了。”
“好哦。”
虞时玖相当高兴，只要把老田鼠送回房间关起来——哦不是，是送老田鼠回房间休息后，他就能随便在地道里“逛逛”了。
想到自己刚才一个人胡乱逛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看到……虞时玖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老田鼠右手边的拇指姑娘。
对方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田鼠绕开脚下细碎的石子，侧脸看上去温柔又乖巧，是个实实在在，完全符合老田鼠“审美”的乖巧好孩子。
虞时玖打定主意等会一定要拉着拇指姑娘来回逛逛地道，面上却丝毫不显心中的任何打算。
“天真的很晚了……”
虞时玖扶着老田鼠开始右拐时，随便找了话题笑着说：
“田鼠奶奶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年纪大了就更要休息好了身体才能好……”
一连串的“担忧”灌进老田鼠耳朵里，直给后者听的浑身舒坦了不少，甚至连旁边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拇指姑娘都松弛了不少。
“就在这了。”
被哄的高高兴兴满面红光的老田鼠看向右边的木门，示意虞时玖和拇指姑娘可以松下自己了。
“这是我的房间。”
老田鼠再次回归弓着腰慢吞吞走的状态，伸手推开面前的木门，慢悠悠往里走时还不忘回头笑了笑。
“时间也不早了。”
老田鼠说：“尽量快点找房间休息吧……明天可还有不少家务活等着你们做么呢……”
“……”
这个话题虞时玖不太感兴趣，也就没接。
老田鼠见没人接自己的话也不在意，它走进房间后随口讲了两句话后就关上了门。
砰。
面前的木门在一人一Npc眼前紧紧关上。
两人对视一眼，拇指姑娘忍不住往上走了两步，拉着虞时玖的衣角拽了拽。
“我们今晚要睡在哪？”
说着拇指姑娘侧头看着地道两边那些密密麻麻关着的木门，咬了咬下唇。
“……唔，我想想啊……”
虞时玖其实还不太想离开，他眼珠子转了转，在拇指姑娘疑惑望过来时快速忽悠道：
“你肚子撑不撑？”
拇指姑娘摇头：“不太撑——”
“只要有一点撑的迹象就得消消食。”
虞时玖打断拇指姑娘的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确定吗？现在是冬天，冬天是动物包括人类最容易长脂肪的季节，如果你有一丁点撑，或者饱腹迹象的话，都有可能在来年的春天胖上好几斤。”
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一开始还没听懂，直到被虞时玖明面上揭开后，她又犹犹豫豫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挺鼓的。
难道自己还没消食成功？
想到虞时玖刚才说肥肉会在来年春天长在自己的身上——拇指姑娘倏地就站直了身体。
“那我们去逛逛吧。”
拇指姑娘急促地说。
“刚吃完甜饼，我们应该逛一逛消化消化，顺便在认识一下田鼠奶奶的家到底有多大。”
“……但是我好像不怎么撑……”
眼见拇指姑娘上钩了，虞时玖嘴角微不可见地往上勾了勾，但很快又换上一副忧虑的表情。
“我肚子不饿，要不然你一个去逛逛——”
“不行！”
虞时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拇指姑娘急匆匆打断了。
后者表情有些严肃，还带着点令人费解的犹豫和不好意思：“你陪我一起逛逛消消食吧，好吗？”
“……可是，”虞时玖心中满意，面上却有些迟疑，一副有些犹豫最后又点了点头：“好吧，那我陪你走一会儿吧。”
“！！！”拇指姑娘高兴地不行，瞬间拉着虞时玖的胳膊就跳了起来。
“太好了。”
拇指姑娘说着原地翘起脚尖，在昏暗逼仄尘土飞扬的地道中转了个柔美漂亮的圈。
虞时玖：“……”
虞时玖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像变得更难受了。
是因为周围漂浮的灰尘太多了吧。
虞时玖想。
“走吧走吧。”
得到愿意陪自己逛逛消食答案的拇指姑娘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她拉着虞时玖的手就选了条地道往里走。
“走吧，我看这里的蜡烛快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要消食的话得快点，不然等会烛光没了，我们就只能摸黑找房间休息了……”
拇指姑娘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那纤细温柔的背影让虞时玖脑海中关于妈妈的记忆又重现了。
记忆中的妈妈也是这么温柔。
她是个毫无疑问的好母亲，不管怎么样，她在活着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想好好把虞时玖养大的。
可惜的是……他的妈妈最终还是没抵抗的住，自杀了。
再次回忆起那满是鲜血的浴缸时，虞时玖的情绪波动并不像以前那么大了。
人总是要成长。
虞时玖脑海中缓缓闪过一些什么，他回手拉住拇指姑娘的手，笑眯眯道：
“好呀，那就快一点走路消食吧，我们得在烛光消失前回到房间休息……”
“那你知道我们住哪间房吗？”
拇指姑娘问。
“知道啊。”
虞时玖面色不变，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就睡田鼠奶奶对面那间屋子怎么样？”
拇指姑娘脸上的笑容一僵，“田鼠奶奶对面的……屋子？”
“对呀。”
虞时玖像是察觉不到拇指姑娘的僵硬一样，若有所思道：
“正好和田鼠奶奶离得近嘛，假如它晚上要是有什么身体上的不舒服，或者什么其他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我们离得近，也可以帮的上忙嘛……”
拇指姑娘：“……是，是吗？”
拇指姑娘觉得虞时玖说的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说的越有道理，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有种快要跳出嗓子眼的错觉。
“当然呀。”
虞时玖拉着拇指姑娘的手往地道深处走，“咱们都是好孩子嘛，好孩子肯定要帮助田鼠奶奶的呀。”
拇指姑娘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喏喏地，非常小声地说：
“时，时玖，那个，那个有一件事……我，我们好像不可以，不可以睡一间屋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