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宵，你知道姬容姐姐为何那么惦念谢公子吗？”
风尘仆仆一路赶回来的沈清宵被苏叶拦住去路，劈头迎上这么一句话。
“因为她现在胸腔里的那颗心，是谢公子的。”
“她原本的心被震碎了，是谢公子给她续命，为她分了半颗心。”
“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她没有自己的心，便不会有感情。”
“你懂了吗？”
苏叶讥诮地笑着，那哀伤的目光中，夹杂着疯狂的嫉妒和不甘。
“沈清宵。你说，什么是爱呢？”
*
夜幕沉沉，墨色的天空被乌云重重遮蔽，不见半点星光。细密的雨丝如珠帘般倾泻而下，敲打着青石小径。
姬容醒来的当晚便下起了雨，一连下了两日。
姬容独倚窗边，一身淡青色的罗裳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微微侧首，望向窗外那如丝如缕的雨幕。
雨滴敲打着窗棂，发出泠然的声响。她的目光浅淡，映照着窗外朦胧的雨景。
自虐一般，分明不喜欢，却好像只能用这些冲洗心中的烦乱。
丝丝凉意浸润在雨中，蔓延到她指尖。
神识突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姬容小跑着下楼。
“干什么去？”楼下坐着的夜山雪丢给她一把伞。
姬容接过，撑开那把绘着素雅兰花的油纸伞，在茫茫雨幕中小跑出去。
雨滴纷纷坠落，敲打着伞面，发出急促的“噼里啪啦”声。她的脚步轻盈而急切，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裙摆，却顾不得许多。
那油纸伞在风雨中微微晃动，似是难以抵挡这肆虐的风雨。她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脸颊。
终于看到眼前人，才停住脚步。
夜幕如墨，雨丝纷飞，似银线般密密斜织。沈清宵一袭素白长袍，脚踏雨幕，缓缓而来。
姬容为他撑上伞，只是凑近了才看清伞下之人神容落寞，眉眼黯然。
他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往日束起的长发此刻已凌乱不堪，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
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显得异常苍白，双眸布满血丝，衣衫也早已湿透。
只是这样亦不减其清冷出尘之姿，反而更添了几分凄风苦雨惹人怜爱的意味。
但姬容这时无暇关心这些。
“你就算不打伞，不知道用法术吗？这么淋着，多不舒服。”姬容嗔怪道。
沈清宵不言。
他目光紧紧锁住眼前之人，哀伤在眼底悄然蔓延。薄唇轻抿，眉梢微蹙，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
“怎么了？”姬容察觉出不对劲。
“阿容，外面冷，回去再说。”沈清宵怕她受凉，伸出手想拉她回去。
“你先告诉我。”姬容觉得沈清宵此刻十分不对劲。
“阿容乖，先回去好不好？”沈清宵语气依然温柔耐心。
姬容却没那么多耐心。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
“沈清宵，分开这么久，你不想我吗？”
不等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唇已急切地压了上来，将她的话音吞没。
他吻得激烈而狂热，仿佛裹挟着着无尽的思念与渴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姬容头一次觉得招架不住。
他不复往日的克制与矜持，眼中原本的清冷淡漠被炽热的疯狂所取代。
这个吻不再遵循任何礼法教养，不再受世俗束缚的约束，只有最原始最浓烈的情感喷薄而出。
“阿容……”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极尽痴缠。
他的气息仿佛要将她淹没。
“沈……”
不等姬容推开他，他便直直倒下去。
“沈清宵！”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夜山雪斜倚在窗边，一身艳丽的衣裳衬得她更加妩媚动人。只是吟诗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与玩味。
靠在床边守着沈清宵的姬容听到这死动静，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沈清宵那晚回来的时候蛊毒发作，已经昏睡一夜。
谁曾想一夜过后雨过天晴，今日成了夜山雪思春的好时候。
“这是又看上哪家良家少男了？”姬容见怪不怪道。
夜山雪目光肆意且炽热地追随着楼下那人的身影，眼神中盈满了不加遮掩的喜欢。嘴角轻扬，勾起一抹妩媚的笑靥。
“知我者，姬容也。”她说。
姬容这次直接翻白眼道：“不是吧？你死都死了，还不忘四处留情啊？”
“你怎知我看的不是阿月呢？”夜山雪这眼睛从未从楼下的人身上挪开，仿佛和姬容说话只是顺带。
姬容：“……”
“那诗里都说了是年少足风流，宿离月还年少吗？”姬容说。
夜山雪没理会姬容的话，自顾自说道：“你看，他朝我们客栈这边来了。”
姬容：“……”
“他进客栈了。”夜山雪又说。
“哦。”姬容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朝三暮四的家伙。
“近水楼台，可别怪姐姐辣手摧花了～”夜山雪目光流转时，漾出一抹旖旎的柔波。
姬容却觉得瘆得慌，嘴上毫不留情：“当初扛着长刀不服就干那个疯大姐，被你吃了？”
夜山雪白了她一眼，“死女人，你最好说话小心点，否则连你也吃了！”
姬容轻嗤一声，见夜山雪已经整理仪容要出门。
“你来真的？”姬容挑眉，“你真不管宿离月了？”
“再说啦再说嘛，眼前是眼前～”夜山雪正要推门出去，却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敢问姬容姐姐住在这里吗？”一道干净清朗的少年音传来。
“姬容姐姐～找你的～”夜山雪矫揉造作道。
“你谁啊？”姬容问。
“姬容姐姐！果然是你！”外面的人语气激动，“我是林惊池啊！”
林惊池？
姬容记性不差，很快便想起那个喜欢宝石的小树妖。
“进来吧。”
少年推门而入，见守在门前的是位美人姐姐，恭恭敬敬见了个礼，而后径直走向姬容。
只留夜山雪在原地愣神。
“姬容……姬容！”她小声喊着姬容，疯狂使眼色：“他……他就是刚才楼下那个……那个！”
姬容闻言打量着林惊池。
确实长高了不少。
长身鹤立，神清骨秀，爽朗清举。
的确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姬容轻笑着，却没想到在她眼里跟小猫小狗一样年幼又呆笨的小树妖，在夜山雪眼中竟然别有风情。
看姬容眼神不对，夜山雪以为这是姬容的小情人，阴阳怪气道：“我说姬容，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有个执明仙君那位不好哄的啊，朝三暮四，成何体统！”
不等姬容说话，林惊池连忙道：“不是的，别看执明仙君平日里凶巴巴的，可若是姬容姐姐出马，很好哄的。”
姬容：“……”
夜山雪：“……”
姬容扶额，一个癫的，一个傻的，她该怎么跟他们同时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