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姬容再睁眼时，生出了“竟然还活着”的感叹。
炽热的太阳光透过窗棂倾泻而入，却在触及那纱帐之时，变得温和而朦胧。
透过纱帐的光影，错落交织，在床榻之上投下一片片淡淡的光晕。
此时看去，竟觉得雅致幽静，难得安心。
若是忽略掉枕边那道灼热的视线的话……
姬容惊觉自己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轻纱遮盖——这能遮住什么啊？！
“你夜里嫌热，不愿盖被子。”沈清宵解释道。
姬容才不信他的鬼话。
分明一醒来便看到他直勾勾盯着她左边看，仿佛要看穿个洞来，说是没有私心都不信。
昨夜也是，偏偏要靠在她左边……
“比起右边，你更喜欢左边？”姬容问。
沈清宵起初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但成年人的理解力就只需要一瞬间，意识到的沈清宵别过脸去，红着脸说没有。
他分明……是看着她心脏处……
他能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可那是别人的。
人就是这么贪心。
起初他不过是倾慕她，能远远看着她就好。
慢慢的，他也想被她注意到，盼望她同他多说几句话。
后来，他想得到她喜欢。若是两情相悦，该有多好。
可他竟还不满足。
她的吻，她的身体，她的一切，他都想沾染。
再后来，哪怕她说不爱他，他也不要脸地贴上来。不顾廉耻地纠缠不休，一次又一次哀求她垂怜。
他以为他该知足了。
如今她已经在眼前了。
可知道她没有心，这辈子都不可能真的喜欢他，他还是会心痛。
也许她生来便是要让他为之一再降低底线的吧。
如今他已经不奢求其他。
只要她还要他，只要还在她身边就够了。
千年万年，纵然没有爱，也会习惯有他在吧。
至于爱，他爱她就够了。
姬容哪里知道沈清宵此刻那弯弯绕的心思，她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一下。
都怪沈清宵，昨夜后半夜不知发什么疯，突然问她为何觉得他像她娘。
明明都要歇下来，他追问着不放。
“不知道，就是感觉吧……”姬容是这么回答的。
可他为她倒水时却慢慢转眸望过来，那双清冷漂亮的眼睛里，竟然有些许……委屈？
沈清宵把茶杯递给姬容，犹豫着说：“阿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女人？”
“噗——”
正喝着茶的姬容差点被呛死。
“咳咳……咳咳咳……”沈清宵连忙给她拍着背顺气。
“慢慢来，别着急……”他连这种小事都心疼得不得了。
“咳咳咳……什……什么……咳咳咳……女人？”姬容又气又笑。
他是男是女自己不知道吗？
哪个女人生得那么健硕，肩宽腰窄，腿比命长，肌肉紧实匀称，精而不腻。
这是什么绝品剑修身材？
他一不娘二不柔，一剑劈死半座山头的人，一个眼神让人退避三舍，哪里跟女人沾边？
“可你说我像你娘……”他目光幽怨。
姬容无奈解释：“我是说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像。”
“那还不是……”
“停。我不是那意思，快睡觉！”姬容拒绝陪他无理取闹。
“可你很喜欢yao我的.凶，你……”
“因为好看啊，让人看了就想做坏事。怪我吗？怪你自己勾引我。”姬容无赖道。
“可你还给我涂口脂……”
“那叫情趣啊，你自己明明玩得也很开心。难道你以后不愿意陪我玩这些了？”姬容担心自己日后乐趣减半。
“不，我愿意陪你做任何事。”他毫不犹豫道，“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但我是男人。”他说。
姬容：“……我知道啊。所以呢？”
看姬容不咳了，沈清宵又重新倒了杯水递给她。
“我日后会是你的夫君。我会照顾你保护你，我也会成为你的亲人。可我首先是你的道侣。”他说。
“我知道啊。”
姬容觉得他最近实在太奇怪了，神神叨叨的。
“我是你的爱人，我们是……男女之情。”沈清宵试图用他那正派又严肃的言词形容他们之间旖旎又缠绵的关系。
可他那贫瘠的词库何如描述不可描述之事？
“我们……我……”沈清宵竟说得词穷。
姬容觉得他不会再说什么离谱的话，安心喝茶。
“但若是你喜欢，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娘。”
“噗——”
姬容再一次被水呛着。
“咳咳咳……你……咳咳……你要……谋杀我……”姬容绝望控诉。
沈清宵又连忙给她顺气。
“对不起，阿容。”
他眼神略带内疚，为她擦拭着唇角的水迹。
“可你分明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语气幽怨。
谁让她每次都笑，才被水呛到。
“我有认真听啊。”姬容觉得冤枉。
沈清宵却幽幽望着她带着水色的唇，眸光沉沉，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这么大个人连喝水都不会……”他语气语气低沉，似乎有着些意味深长。
再次倒了杯水却没有递给她。
“我不是……”
“——那就让我来喂阿容。”
他一饮而尽，尽数渡到她口中，在她唇上流连。
良久才放开她。
姬容朱唇微张，轻喘着气，呼吸间带着几分急促。
她茫然望着他，双眼似蒙着一层轻雾。
方才情急之下攥着沈清宵里衣的手现在还不曾松开。
本就随意披上的里衣如今被她抓得凌乱，敞开而露出的是他白皙精壮的窄腰，轮廓分明的腹肌……
姬容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你是男人。那你得证明给我看。”姬容早已心猿意马。
“阿容，这要如何证明，你知道就好。我日后会是你的道侣……”
啧……呆得要命。
姬容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打断：“闭嘴，亲我。”
后来沈清宵终于明白姬容说的“证明”是什么意思。
他用一夜时间证明自己。
姬容半条命没了。
临近破晓他却告诉姬容男人不该用下半身证明的，除了他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坏男人。
姬容：“……”
*
“什么时辰了？”姬容问。
“申时了。”沈清宵又递来一杯水。
姬容现在看到这个场景就腿软。
“我也不是很渴。”姬容讪讪道。
“阿容，喝一点。你嗓子有些哑。”他说。
姬容：“……”
她嗓子哑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吗？
姬容愤愤然接过一饮而尽，而后继续躺尸。
沈清宵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问她喜欢什么样款式的婚服。
姬容想了想，一瞬不一瞬地盯着纱帐。
良久，她说：“沈清宵，我想秦素了。”
从前在凡间那七年，都是秦素陪她挑衣服。
两人一个比一个爱漂亮，日日穿着好看的衣裙，梳着精致的发髻，簪着珠钗步摇。
她没有一日全然相信谁，秦素自然也不例外。
可那段时日，确实轻松悠长。
她说，“我想赶紧离开这个蝴蝶城。它总让我放松警惕，沉溺于那些不可捉摸虚无缥缈之事。”
她说，“我以为我已经了无牵挂了。可为什么，我也会不舍呢？”
午后阳光和煦，纱帐中也暖光温和。
可姬容觉得有些冷。
沈清宵帮她盖好被子，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轻拍着她的背。
“阿容。”他唤她，“也许你只是需要她。如果只是需要，那这个人的存在，随时可以被替代。”
“需要和想要，是不同的。”他说。
姬容吐出一口浊气讥诮道：“是啊，若是不愿意为我去死的，我一点都不想要。”
“我愿为你去死的。”他说。
姬容知道这不是情话，是他的真话。
可破天荒的，她一点都不想沈清宵死。她想与他好好活。
至于秦素……
姬容捂着自己的心口。
她似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