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
沈清宵的声音似幽谷传出，回音千百转。
“姬容殿下，你的封印可拖不了多久了。”
另一道悠长低沉的声音自识海传来，看似平静却暗含得意。
姬容的神识游离在无方宗门内。掠过草木阁楼，漫无目的。
“姬容殿下，神识太过强大，却没有对等的力量牵制，终究有一日要失控的。瞧瞧你现在那副弱不禁风的身躯，哪里有半点强者的样子？”识海中的声音说。
“这不是为了封印你吗？要那么多修为有什么用，白给你做养料吗？”姬容翻了个白眼。
“等我重新将你封印在无方之方，原本属于我的力量自然会回来，您老人家就别操心我了。”姬容道。
“你真的以为有那么简单吗？”那道声音略带轻蔑。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与我相融才是最好的选择。”他说。
那道声音就此消失，姬容不以为意。
她现在修为实在一般，在蝴蝶城中陷入了昏迷。只有神识化作萤火虫出来活动。
“去看看沈清宵在干什么？”一只萤火虫说。
“不要，好不容易出来，我要去别处玩！”另一只萤火虫说。
“去那边去那边，我感觉那边有不一样的东西！”
它们被西北角的一座阁楼吸引。
识海之神识如繁星万千，各有不同想法，却又同样来自主人，受控于主人。
姬容也觉得它们说的“那边”有问题。
一众小虫提着灯笼飞向那处设有古怪结界的阁楼。
“区区结界，切！”一众萤火虫直接穿过结界，进入阁楼。
“我说这结界是摆设没人反对吧？”
“什么？有结界吗？在哪里？我只看到了空气。”
神识直奔有人的地方去。
“你们看，那是谁？”
只见阁楼地下密室的寒玉冰床上，躺着一个人。
“华黎？”
“阿容！”
姬容猛然转醒，对上沈清宵担忧的目光。
“这里是哪里？”
姬容打量着陌生的房间，连身上的婚服也换了。
“我们已经离开蝴蝶城，回到无方城了。我们如今在无方宗。”他说。
“苏叶……”
“阿容，他死了。”沈清宵沉眸，眼中的歉疚一闪而过。
他虽然也很想杀了那些纠缠在姬容身边的碍眼的人，无论苏植也好苏叶也好。
可他以这样的的方式死了，又惨烈，又让姬容惦记，着实非他所愿。
“我知道了……”姬容目光空洞，不再多言。
“阿容，对不起。”
他当时奔向的是姬容，那种情况下他只能顾一个人。
但凡他再强大一些，或许还有化解之法。
“沈清宵，你不该道歉的。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你的错。”姬容眸光淡淡，看不出情绪。
“反倒是你，对我很失望吧。”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你想方设法为我拔除魔气，想让我走正途，甚至不惜以自身作为容器容纳魔气。可到头来，我才是魔界最大的那个魔头。”
姬容说着，苍白的脸上是讽刺的笑意。
“姬容。”沈清宵叫她全名。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我们成亲了。”
姬容亦凝眸望他，“怎么，你后悔了吗？”
她不止一次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沈清宵略有些粗粝的指腹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你不会放弃魔界，对吗？”他问。
“是。”姬容对上他的眼睛，眼神认真。
“好，那我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魔尊，我便是魔尊的夫君。”
他微微蹙起剑眉，眼神专注而执拗，犹如深冬寒夜中的篝火，清冷中透着滚烫的热度。
“我永远都不会后悔，你也不许。”
他也不止一次对她这样说。
可是那时他不知道她是魔尊。
如今知道了，却还是这么说。
“沈清宵，我可是魔头啊。”姬容说。
“姬容，你是第一天做魔头吗？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沈清宵道。
“你一直都是魔头。我一直都爱你。”
他郑重的神色让姬容眸子颤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
“为你除魔只是不想让你承受魔气反噬之苦，走正道修炼或许会好受些。是我痴迷于邪魔，不知悔改，偏私护短，破了自己的道。
“希望你，不要对这样不堪的我失望。”沈清宵说。
沈清宵，你说的话可比情话还要动听呢。姬容在心中这样说。
情爱可真是噬心毒药，沾染不得半分。可一旦沾上，就戒不掉了。
她对这种感觉，也有些上瘾了呢。
正在此时，一道纤瘦素丽的身影推门而入。
是一个大乘期的女修。
荆钗布裙，气质出尘。
“行了别腻歪了。”那女子不咸不淡道，“先让我看看脉象。”
“这是李自寒府上的医师。”沈清宵说。
李自寒和姬容说同生共死咒还未解开。他自然不能让她有个好歹。
姬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分外眼熟。
那女子饶有趣味地回看姬容，“怎么了？小姑娘认识我？”
姬容手腕上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凉意。
正常修士自然不可能是这个体温。姬容身患寒疾的手都比她热乎。
她旋即联想到神识在密室看到的寒玉冰床。
“冒昧问一句，您叫什么名字？”姬容问。
“红枝。”她说。
“红枝？”姬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红枝轻笑，手离了姬容手腕。
“有了。”她说。
姬容：“……”
“不可能，你诊错了。”沈清宵先是微微皱眉，而后很快平静，语气笃定。
“如何不可能，你们这般腻歪，这不是很正常吗？”红枝若无其事地说。
“这些无需向你解释。既然医术不精就出去。”沈清宵道。
红枝气极反笑，世间还没人敢说她医术不精。
她自然不受这个委屈。
“你这么笃定，那只能说明不是你的。”红枝叉腰看热闹。
姬容：“……”
沈清宵却一剑抵在红枝脖子上。
“要么出去，要么死。”他语气淡漠，眸中泛着冷意。
“沈清宵，把剑放下。”姬容拽了拽沈清宵的衣袖。
“苏绛前辈，原谅晚辈出言无状，无意间得罪了您。我知道您方才是与我们玩笑，您大人有大量。”姬容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