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无常,就在他凭借意志力穿过一片地形复杂的茂密树林,以为已经接近相对安全的区域时,命运却给了他最沉重而无情的一击。
林间一片不大的空地上赫然散落着上百只形态扭曲、焦躁不安的诡怪,它们似乎迷失了方向,正像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逡巡,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和低吼声。
富勒猛地刹住脚步躲在树后,他拼命地屏住呼吸,感受着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下意识地就想缩回阴影中寻找其他路径绕行。
但就在他脚下碎石发出轻微摩擦声的瞬间,那些原本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诡怪仿佛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巨狼一般齐刷刷地扭过了头颅。
上百双空洞残忍且闪烁着嗜血光芒的扭曲眼睛瞬间精准地锁定了他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寂静的林地间刹那间只剩下富勒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以及上百只诡怪喉咙里发出的迅速变得兴奋饥渴而狂暴的低沉嘶吼与爪牙摩擦声……
……
西蒙压低身子,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植物和乱石之后,那双曾经在绿茵场上精准判断传球路线的眼睛,此刻正扫视着下方林间空地。
他是霍尔普安民军的新兵,一个来自北境,此时又回到北境的北境人。
西蒙曾被迫穿着北境的军服和其他同他一样的人一起,手持武器到霍尔普的土地上,为的就是‘维持正义’,说白了就是侵略罢了。
他不想再想起那天,但那天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而现在他也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不过情况有些特殊。
战俘营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黑暗,劳动改造之余他出类拔萃的足球天赋被发掘,甚至在接下来的多次比赛中带领战俘队赢下了几场冠军。
这为他赢得了提前释放的机会以及一个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他选择留下不光是因为多萝西,也因为这里似乎对他这种人来说能活的更好,更像一个人。
在决定留下后他加入了安民军,只不过他加入的部门和其他作战的不同,属于新成立的体工队,目标就是以现在的身份代表霍尔普安民军的队伍在赛场上争夺荣誉。
这次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因为他是北境人,而且他家就在所罗门城北边的村子,这附近他很熟悉。
“保持安静,看好各自扇区。”小队队长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西蒙的回忆。这支十人侦察小队奉命前出,正是因为指挥部对北境诡异的寂静产生了警惕。
他们的任务本是确认边境情况,却意外发现了一股约莫百只的诡怪群,队长决定将其引诱至这处预设的伏击点,一个三面有石壁环绕的小洼地,然后轻松吃掉。
计划原本很完美,作为运动员西蒙甚至在心里给这次行动起了个名字叫‘边路传中,中路包抄’。
然而就在充当“诱饵”的队友即将现身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下方空地另一侧的树林里猛地冲出一个跌跌撞撞、浑身是血的人影,那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洼地里的诡怪或者说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闷着头拼命向前跑。
几乎同时那几十上百只原本有些茫然的诡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腾油锅瞬间炸开了锅,刺耳的嘶吼声划破林间的寂静,所有诡怪同时转向疯狂地扑向那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诱饵’。
“该死!哪来的平民?!”旁边传来队长压抑的惊呼,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惊讶。
“计划中止,它们现在有了新的目标,正是咱们围歼的好时候,火力全开别留手!”队长没有丝毫的犹豫,此刻虽然脱离了计划,但忽然出现的平民充当了更好的诱饵。
他们不会因此而留手,也不会刻意为了救那个平民而改变侧重,专业的侦察队伍有更专业的侦察准则,只能说那人自求多福。
西蒙不是侦察队的人,他甚至不用参与攻击行动,只用在一旁观察。
躲在树后的西蒙远远看着那个逃亡者‘嘶,看他衣着……似乎是治安队的人?他会不会带着什么情报?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
其他人没有任何的犹豫。
‘啪啪啪。’
噼里啪啦的金属碰撞声响个不停
两只冲在最前面的诡怪应声脑袋开花踉跄着栽倒,枪声如同发令枪,侦察小队瞬间从隐蔽处暴起发难。
“开火,自由射击!优先解决靠近那个北境人的目标。”队长吼着,手中的枪喷吐出蓝色的‘火舌’。
西蒙端起手中的霍尔普型步枪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的紧张,瞄准-击发-砰!一只试图从侧面扑向逃亡者的瘦长诡怪被打得一个趔趄。
动作有点变形却没击中要害,西蒙暗骂一句迅速再次瞄准,绿茵场上锤炼出的冷静和专注在此时发挥了作用,第二枪精准地命中了那诡怪的胸腔将其打翻,诡怪不消散就是没有死,他赶紧又补了几枪,直到看到了黑色的烟雾腾起才住手。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步枪射击声、诡怪的嘶吼响成一片,侦察小队占据了有利地形和先手优势,火力精准而致命,那股诡怪数量本就不多,现在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压制、分割、逐一清除。
西蒙打空了装满颗粒的弹匣,看着最后一只试图爬过石壁逃跑的诡怪被队友射成了飞灰才缓缓松了口气,他的手掌心全是汗,心脏还在咚咚地跳,但一种奇异的兴奋感和完成任务的踏实感混杂在一起。
“清点伤亡检查战场,你们两个警戒。”队长一边下令,自己则带着医疗兵快速冲向那个瘫倒在地、几乎昏迷的北境人。
西蒙和另一名队友负责警戒,他看着队长和医疗兵蹲在那人身旁进行紧急处理和询问,那人看起来伤得很重,左臂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但他似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激动地抓着队长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队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站起身对着周围的战士说道“所有人注意,立刻收集附近所有可能遗落的东西,我们五分钟后撤离。”
“啊?队长,咱们就走了?不是说……”一名队员记得任务是侦察啊,这还没到呢怎么就返回了?
队长快步走到西蒙这边,他抬头抬手目光扫过所有队员,声音沉重的说道“那个人是闻风庭的干员,他带来了关于北境的消息,所罗门城在昨天夜里陷落了,是被突然出现的裂缝和诡怪里应外合攻破的。”
尽管早有不好的预感,但听到如此确切的来自一线的绝望消息还是让人感到一阵窒息,西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北方,他的家就在所罗门城北方。
“队长,北境……”一个队员涩声问道。
队长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的道“那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我们的任务是立刻、马上把这名干员和这个消息完整地带回去,这才是对北境和霍尔普最大的负责。”
五分钟后,这支小小的侦察队携带着重伤的富勒以及沉重的消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之中,以最快速度踏上了归途。林间的空地上只留下了一片杂乱的痕迹和些许血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