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今天我来您这是有要事相商的。”
廖波俊却是不接他这茬，反倒是跟他介绍起面前的茶叶来：“这茶还是我之前那个秘书给我送来的，说是什么雨前龙井。不过说实话，我都活到这把岁数了，那还在意这是什么品种的呢？”
“我这辈子不怕你笑话，在江城市已经风光过了，剩下的日子也没什么别的追求，能够安安稳稳的退下去最好。”
金明玉顿时脸色一垮，他刚刚想要展开说说，眼前这个老滑头却已经把所有说话的余地都给堵死了。
好一个安安稳稳的退下去最好，就是不想接他们的茬呀！
“廖老，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当大势杀过来的时候，谁也不可能置身于事外。”
“行了，吓唬谁呢？当年和你爹喝酒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吓唬我呀？”
“怎么？现在你们金家水涨船高，就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不痛快了？”
金明玉顿时气了个半死，这老滑头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偏偏仗着自己年纪大，他还不好怎么反驳。
“廖老，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我知道您最担忧的事情是什么，只要你选择和我们合作，那么你的担忧就将不是什么大问题。”
“马上就要开会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大批岗位进行轮换，您那点担忧算什么呢？”
“我们给的可都是实实在在能看得见的好处，徐天华那儿我就不多说了，难道您老就服气一个年轻人不成？”
廖波俊呵呵的笑道：“这人年纪大了，不光眼神不好使了，有时候就连着耳朵呀，也是时常能听得见，时常听不见。”
“你刚刚说那一大串，具体是什么来着？人老了，有时候确实是听不清。”
金明玉哈哈笑道：“廖老，置身事外可不是这么用的。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您那么多的后辈，难道就不需要一个依靠吗？”
“您是老人了，你应该知道失去大树庇护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别的不说，就拿隔壁的西山省来讲。”
“学院在那边儿如日中天，到头来还不是连个省里的正职都拿不到？”
“没有大树的庇护，您真不会以为幼苗会独自的茁壮成长吧？”
廖波俊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怜悯的看向金明玉道：“当年也是个棒小伙，如今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不管怎么说，金家也是显赫一时，现如今竟然沦落到了一个跑腿传话的地步，这又怎么能让人不感到惋惜呢？
金明玉顿时沉默了一下，他们家的处境他最清楚，当年为了金家俊那事，几乎耗干了他们家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脉。
要知道痛打落水狗这事，他们以前的那些朋友们可是最擅长的。
要是你们没在外人面前露怯还好，一旦显露出了日薄西山的颓势，那么曾经那些和你称兄道弟的人，便会如同饿狼一般的扑上来，狠狠的咬下几块肉来。
不在他们金家身上弥补点自身损失，难不成是想在将来跟他一个下场？
况且这种事情他们家原来也没少做，只不过如今轮到他们而已。
“年轻人，我知道你今天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但你也要相信，今天我也有不得不听不见的道理。”
“你不会真以为我点头了以后，你背后的主子会对你进行论功行赏吧？”
“据我所知道的消息，眼下大家都在紧巴巴的过日子，都等着厨师重新上菜呢，哪有那么多的牛排来给你们家吃？”
“我所选择的路，不过是目前的最优解罢了。”
金明玉顿时也是冷笑道：“您为什么就觉得徐天华会是最优解呢？要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年龄优势已经不大了，马上就会有一批干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超越他。”
“在这种情况下，您老还坚持他会是最优解吗？”
廖波俊仿佛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当着他的面就笑了出了声。
“廖老，这很可笑吗？”
“怪不得金家落到如此田地，确实是大家的通病啊！”
“你觉得是快速提拔好呢？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的比较好呢？”
金明玉也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快速提拔的比较好，这样能尽快的将前人的政治资源化为己用。”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呢？前人的政治资源终究是前人的，当你借助前人的政治资源爬上来以后，你手上又有什么资源呢？”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让你四十多岁爬到省长的位置，你手底下有那么多的人才能够填补到政府的各个部门吗？”
“虽然大家都不讲拉山头的事情，但你觉得要是没了这山头，你讲的话到了下面以后，会有多少阳奉阴违？”
“这只是老夫的一些浅见，你可以选择把画带回去，也可以选择把它自我消化，毕竟我只是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子，就当是听我多唠叨一些。”
金明玉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他也明白快速提拔的弊病，但是有些时候确实是要为政治让路的……
说句再不好听的话，最上面的那些人想要用人，有的是借口把你提上来。
为什么近些年来总是有人说青年后备军提拔的比较快呢？
说到底，还不是出生于青年后备军的人有了话语权，所以想要把他们提拔起来罢了……
但真要是等着老人走了以后呢？这种局势会一直延续吗？
越想越觉得有些难受的金明玉，顿时之间也是猛然惊醒。
眼前的这个老头儿，一直在把他往话题之外拉扯……最关键的是，他都被拉扯到思考人生去了，结果这老头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品着他所说的那个茶水。
“廖老，我受教了，改日再来拜会。”
“慢走不送，对了，如果你要是对我这个茶叶还感到比较满意的话，我可以送上你两盒。”
“虽然你是在纪检部门工作的，但是我一个退休老干部送你两盒茶叶，这应该不触犯纪律吧？”
金明玉笑着说不会，然后便收下了廖波俊送给他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