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骆家家主举起发颤的手,猛的一巴掌甩了过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骆家家主眼睛发直。
吴秋秋也睁开双眸。
这一巴掌,并非落在她的脸上。
而是骆雪然脸上。
方才,是骆雪然帮她挡了这一巴掌。
“这事儿因我而起,包括河伯选新娘也是我动的手脚,根本没有什么被河伯选中的新娘,一切都是假的。家主,各位长老,就此打住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骆雪然语气虚弱无比地开口道。
直到此时此刻,骆雪然还心存希望。
希望能改变河伯新娘的命运,从而结束这一切。
所有人面面相觑。
“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一切都是你动的手脚?”宗祠长老阴沉的目光紧盯着骆雪然。
“嗯!我们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骆雪然仿佛是看见了曙光。眼神微微一亮,语气也难免多了几分急切。
骆家家主仿佛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骆雪然。
得知这一切是骆雪然策划的他不惊讶。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能干得出来。
但骆雪然主动全盘托出并且为吴秋秋解围,要求放吴秋秋一马。
他可太惊讶了。
因为他知道女儿做不出这样的好事。
所以才觉得奇怪。
骆雪然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接着他和几位宗祠长老的眼神交换着。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骆雪然设计的,想要就此结束,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吴秋秋则是看他们的眼神,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可没打算就此打住。
果不其然,接着就看到骆家家主摇了摇头。
“不行。今日河伯娶亲势在必行。”
“为什么???”
骆雪然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她不理解,她明明都把事实说了出来,为何还要举行仪式??
都这样了还改变不了结局吗?
“因为河伯娶亲这事儿,骆家已经昭告父老乡亲们,不管是不是河伯选中了新娘,这仪式都必须举行,否则依旧是对河伯他老人家的戏耍。”
“再一个,父老乡亲都知道这件事,仪式也举行了一半,大家都已经写好了心愿,此时说这一切都是骗局,又如何对父老乡亲交代?骆家颜面何存?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们骆家呢?”
骆家家主叹了口气。
所以,这事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骆雪然脸上的血色彻底没了。
改变不了,还是改变不了。
吴秋秋却是早有预料一般。
“重新叫人来给纯然梳妆,不能误了吉时。你方才那些不敬的话语,姑且算你年龄小童言无忌。下不为例!”
宗祠长老阴森的目光夹杂着威胁。
说完,叫人来把骆雪然带走了。
而吴秋秋又一次被压在了凳子上。
换了几个丫鬟婆子来给她梳妆。
小桃和那两个粗使婆子的尸体很快就被拖走,地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
好像先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继续进行着。
没有人理会骆雪然的哀求。
也没有人在意吴秋秋的死活。
他们只要仪式正常举行下去罢了
花了的妆,被一点点补齐,乱掉的头发,被慢慢的梳理整齐。
又换了一个人来给吴秋秋行梳头礼。
她知道这一次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因为外面已经被派上了七八个护卫守着。
几步一人。
全是壮汉。
新的铜镜里,依然倒映着骆纯然的模样。
\"你怎么不出来把这些人都杀了?\"
吴秋秋很想问。
“我出不来,这是事情发生以前,我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逃?”
诡异的是吴秋秋感觉到了骆纯然的想法。
“可是刚才???”
刚才小桃和那两个粗使婆子死那么惨,现在骆纯然说自己出不来?
她俩精神上能无障碍交流。
“我一直在镜子里啊吴秋秋,杀掉她们的是你,你不用急着将这件事安在我的头上,按照此时的情况来说,我为人,你为鬼,是你附身在了我的身上。”
“而我本身就是你的前身,我们是同一人罢了。”
骆纯然幽幽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吴秋秋瞳孔一宿。
是......是她在杀人。
梳头礼成了。
她的双眼再次被缝上铜钱,嘴巴再次被剪烂。
之前受过的痛苦,吴秋秋又一次被迫承受。
她被塞进了棺材,沉进了水中。
黑暗如上一次那样覆盖而来。
“这一次,别那么快睡着,我带你一起向他们复仇吧。”
骆纯然贴着她的脸,幽幽开口。
棺材里,是纠缠的红衣。
就像解不开的宿命似的。
吴秋秋微微张嘴,脑海里却越发清醒起来。
她能感觉到棺材一直在向下,越来越深,河底就像出现了一个漩涡。
将她吸入。
她和骆纯然就像一个圆,密不可分。
黑色的水泡腐了她们的皮肤,侵蚀了她们的内脏。
让她们身上沾满了烂水草和腐肉的腥味。
内心只剩下复仇一个念头。
而那种执念越来越深,就像疯狂滋生的水草,消灭不了。
棺材好像被冲走了。
河面漂浮起了一颗颗腐烂的人头。
皆是此前沉尸何种的水鬼。
此时仿佛受到某种念力控制,从水面冒出他们被泡得滑腻腐烂的身体,朝着沉入江底的柏木棺材行跪拜礼。
棺木缝隙渗出一股股鲜红的血,就像水里被投下一把红色颜料。
一圈一圈的,将水染成了殷红色。
全方位浸泡住那些水中浮尸。
而奇怪的是,吴秋秋分明是躺在棺材中的,却又能将水中场景尽收眼底。
百鬼朝拜。
此刻她就是水中的王,可操控一切。
脑海里浮现起那一幕幕场景。
给她梳妆的,剪烂她嘴的,缝上铜钱的,那些将纸条塞进她的嘴巴里的,那些虔诚的恐惧的兴奋的嘴脸。
骆家家主,宗祠长老......
他们一个一个在脑子里来回的交替。
最后变得越发的丑陋,狰狞,扭曲。
就像画在布上的画,布匹却被撕裂了。
将他们扯到变形。
“到了我们报仇的时候了,我们一起撕烂他们吧。”
纠缠的红衣中,骆纯然说道。
“好。”
吴秋秋点头。
\"嘻嘻嘻嘻。\"骆纯然笑了。
“轰!!!”
“哗啦啦。”
漫天血水倒流,淹没至岸上。
那些被浸泡的水鬼也跳上了岸。
整个骆家祠堂顷刻间被泡在血水之中。
骆家的三日流水席涨到了七天,今日正好是最后一天,人群乌泱泱的,气氛热烈。
大家一边吃,一边对骆家歌功颂德。
同时也在畅想来年的丰收。
水患将解,一切都是那么充满了希望。
骆雪然一个人躺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着血色的月亮。
“头七了。”
她喃喃道。
骆家的报应,来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惨白的嘴唇裂开,因为干燥,开了口子,渗出血丝来。
月亮的方向,红点越来越大。
就如同那日螺女以洛河之水淹没骆家一样。
天空彻底黑了下去。
某一刻,血水席卷而来,将一片欢声笑语给掐灭。
水中的歌声响彻了天际。
“滔滔河水,无尽流淌。”
......
“河伯在上,降下灾殃。”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歌声下,却成了独特的乐曲。
宗祠长老被到挂在槐树上,掏干了肠子。
死不瞑目。
骆家家主则被钉在屋檐上,血水将他的身体洞穿,身体就像被机关枪扫射过一样,全是血洞。
穿着嫁衣的河伯新娘,一步一步走进祠堂大门。
长长的裙摆拖在水里,黏糊糊的。
铜钱孔后是血红的眼珠。
“不要,纯然......孩子,我是你爹......你不能这样......”
“鬼,鬼啊......”
骆家家主的惨叫,最后也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