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万世基业
走着走着，赵桓就走到了软禁赵佶的小院之外，似是无意而来，显然也是内心的指引。
站在小院门外的赵桓停住了脚步，看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把门打开！”
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连忙走上前去，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赵桓进入院内，看着眼前被钉得死死的门窗，久久不语。
赵佶就躺在房间内的木榻上，房内臭气熏天，味道自然来自排泄之物。听得门外的响声，赵佶也不起身，便是也知道大概又是送饭的来了。
赵佶再也不起身去看了，饭食送到房门口，便会放在一个小洞之外。赵佶也不再去憧憬自己的皇儿会来打开房门，跪地忏悔了。
这一回赵佶倒是猜错了，房门之外并无碗盘的声音，
躺得一会，赵佶忽然有些别样的感觉，爬起身来往窗户处凑了去。
原先几天，赵佶倒是常常到窗户处来，与送饭的人攀谈几句。大多无人应答，却是有一回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太监不忍心，便答了几句话语安慰赵佶，也让赵佶喜出望外，盼着这个太监再来与自己说几句话。
却是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太监了，想来大概也是死了。擅自与赵佶说话，岂能还有活命。
之后的赵佶，便也不再与人攀谈，也知道如此也是要害人性命的。
起身的赵佶，身上的衣服倒是穿得比较严整，不像头几天那般披头撒发。也慢慢看得进几本书了，也拿笔写得出几个字，只是字里行间都是无尽的悲伤。
待得凑到窗户处，透过格栅，看到门外之人，赵佶便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般，擦了一下眼睛再去看，便是滚滚热泪，瞬间低落到衣衫之上。
便看赵佶站得笔直，随后双膝跪在地上，埋头而下，口中大呼：“臣赵佶，拜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亮而嘶哑，便是赵佶尽量想说得大声一些，却是又忍不住喉咙里的哭腔。赵佶大概还是想出这门去。
门外的赵桓闻言身形一震，听得向来都是训斥的熟悉声音，说出这么几句话语。赵桓似有畅快，似有轻松，也有内心的悲哀。
兴许也闪现过一丝不忍，只是这份不忍转瞬即逝。赵桓心中，对于父亲赵佶，显然没有几分亲近感情。二十多年，父子皆在这深宫之内，却是已经形同陌路一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门内又传来一声重复的呼喊，这声呼喊，就是赵佶在等着赵桓的回应，甚至等待赵桓的发落。
赵桓终于开口说话了：“朝廷不振，反贼猖獗，我大宋四地狼烟四起大战不休。你便看看，看看这江山在你手中，如今却是成了一个什么模样？贼寇汹涌，府库空虚，更因你昏庸无道，逼反了我对我大宋忠心耿耿的擎天玉柱王伦，致使今日之危局，九泉之下，你还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赵桓开口之语，只有严厉呵斥。世事无常，赵佶如此呵斥了赵桓二十多年。赵桓如今却也是如此呵斥赵佶。
“臣有罪，臣罪孽深重。是臣负了王伦，便拿臣的性命去弥补他吧。把臣交给王伦处置，让他心中舒爽了，便也可以让他平复天下纷争。”赵佶语气悲凉，宁愿去山东（他还不知道王伦已经占据了长安城）面对怒气冲天的王伦，也不愿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赵桓听言，竟然笑了出来，笑得并不畅快，笑得有几分悲凉：“哈哈。。。如今的王伦已经成了反贼，把你交给那反贼？当真是笑话，朕此番便要那些反贼人头悬挂在东京城头之上，包括那王伦的首级，让天下人看看朕是如何当这个皇帝的。”
赵桓显然对于自己父亲当皇帝的方式有些意见。更也不可能把赵佶交给王伦，若是把赵佶交给了王伦，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笑话。王伦有了赵佶在手，还不知要翻起什么风浪。
“罪臣只愿能以此残躯，再为陛下分忧！”
赵桓闻言，也不再答话，已经转头出了院门，心情当真好上了许多。
身后还传来一声话语：“罪臣恭送陛下！”
待等赵桓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便听赵佶嚎啕大哭。。。
哭得伤心难过。。。
哭得痛心疾首。。。
哭得念念叨叨。。。
这囚室之内，今夜无眠，唯有泪水。
宋廷的蝇营狗苟，江南、荆湖的纷乱，甚至于连近在身侧的西夏和女真，王伦目前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对于王伦来说，现在单单只是消化两河之战的胜利果实就已经是举步维艰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王伦都不打算对外有任何行动。
京兆府已经被王伦改回了旧名长安城，作为大汉的国都，此时的汉公府内王伦正在召开内阁扩大会议。
除了杨时、李纲、赵明诚、宗泽、闻焕章、张邦昌、陆德夫、陈文昭这八大阁臣，杜迁、宋万、李清照、叶春、高世德等主管民生和科技的大员也列席了会议。
首辅杨时先简短的介绍了一下目前汉国内部面临的问题，随即指出由于大汉扩张过快，不但新纳入的地盘百废待兴民心不稳，连基本盘的山东地区因为不断的为两河等地输送养料，也有些筋疲力尽，在某些有心人的挑唆下，民间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虽然谈不上人心思动，但也不可忽视。
最后杨时总结道：“汉公，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如果不防微杜渐，只怕就算天下尽在我手，也难逃大秦之厄运啊。“
杨时在梁山之时便追随王伦，不但资历够老，对王伦忠心耿耿，更是眼光老辣经验丰富，在王伦面前从来不会曲意逢迎，王伦对他也是尊敬有加，故此说话也不会避讳什么。
王伦点头叹息：“杨阁老所言乃是正理，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不防微杜渐，就算可以避过先秦的二世而亡，这些顽疾总会日夜增长，直至最终让大坝崩塌，不可不防。“
旁人倒还罢了，内阁八柱国闻听王伦的话不由得瞳孔骤然收缩，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伦这个话别人听起来也许没什么，但是听在他们的耳朵里面却像洪钟大吕——汉公这是想打造一个万世不灭的基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