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曲江池畔。
夜风吹皱了池水,一轮弯月斜挂天边,云层轻浮,似遮非遮。岸边垂柳低垂,影影绰绰间,一道身影立在柳荫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赵云飞掀开斗篷,稳步走下石阶。脚下的石板有些潮滑,他心中却比这池边的苔藓更清楚——今晚之后,谁还能活着走出这座城,恐怕真得靠天意掷骰。
“你来了。”柳荫下的身影低声道。
赵云飞站定,目光警惕,鼻尖微动,闻得出这人身上不带汗气,反倒像泡了香料,干干净净得过分,显然不是军中人。他轻笑一声:“曲江夜会,这排场可真够文人味。你不会是来跟我吟诗作对的吧?”
那人哈哈一笑,踏出柳荫,月光下现出一张五官端正却毫无棱角的脸,穿一袭白袍,不带兵刃,手里只拿着一柄折扇,悠然摇着。
“我不是文人,但我欣赏这湖光月色。你我终究得选个地方谈清楚。”他说着,竟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空地,“坐吧赵将军,我不带兵,你不带刀,今晚只谈事,不动手。”
赵云飞眯起眼:“你就是‘天策’?”
白袍男子微笑:“名号只是个代称。真正的我,原名司马徽。”
赵云飞眉毛一挑:“好嘛,三国也穿越了?你这取名取得够不要脸。”
司马徽却不怒,反而道:“你能想到这点,说明你并不傻。赵云飞,若我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乱世,本就是一个逐步重启的系统,而我……只是负责把它‘修正’到合理轨道上的人。你信吗?”
赵云飞不语,只盯着他。
司马徽轻叹:“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指望你现在信。但有一点你该明白——若没有我穿插在中间,这隋末的天下不会走到唐代。李渊会死在太原,李世民会兵败潼关,而你……会在洛阳乱军中身死,尸首无存。”
赵云飞冷哼:“你这叫合理化干涉?你这分明是——拿所有人当棋子!”
司马徽缓缓摇扇:“你救了杨侑,逆了宇文化及的劫持计划;你联合李世民设伏潼关;你破了王世充的‘伪太子’之计……每一件事,都是你在搅局。若我说,我只是把你的变数尽量‘导流’,让你在历史的主脉上少冲撞一点,你又会作何感想?”
赵云飞盯着他片刻,忽然道:“你可真能说。你该去卖茶叶蛋,忽悠一个算一个。”
司马徽失笑:“这不是忽悠,这是事实。赵云飞,你以为你在改写命运?不,你只是在别人留出的空隙里玩命。真正能改写历史的,不是英雄,是写历史的人。而我,便是那个‘编辑者’。”
赵云飞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刚才说的,都是从你角度的逻辑。那我问你,李密眼下为何迟迟不动?太原局势你又如何控制得住?还有——你到底想拿李渊的皇位干什么?”
司马徽叹气:“李渊会自立为帝,挡不住的。他的命在那儿,我拦不了。但我要做的是——让李渊在立国之初更‘成熟’一些,不再被裴寂、刘文静这些人牵着鼻子走。我要他在立国第一年,就定下府兵制、均田令、三省六部,替唐打下千年根基。”
赵云飞皱眉:“听着是为了天下,但你这改得太狠,等于拿一国开刀。”
“所以我才选择现在,李渊登基未久,朝中人心不稳。”司马徽目光一转,语气忽然低了几分,“你可知道,大业十三年之后,关中将爆发一次兵灾。若此时不立稳根基,唐将亡于十年内。”
赵云飞沉默不语,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历史上那段混乱的时期。他深知那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是无数因素交织而成的因果关系,绝不是某一个“穿越者”可以轻易评判的。
“你想推谁取代李渊?”赵云飞终于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司马徽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想推举任何人。然而,如果李渊不听从我的建议……那么,就让李世民提前登上历史舞台吧。”
赵云飞紧紧地盯着司马徽,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能擦出火花。过了一会儿,赵云飞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果然是个疯子。”他说道,“你就是那种读书读得太多,把自己的脑袋都烧坏了的人。你把天下当作棋盘,把百姓当作棋子,但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司马徽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赵云飞猛地转过身,看了一眼平静的池水,然后回过头来,嘴角依然挂着那丝嘲讽的笑容。
“我理解你才怪。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久留。”他毫不留情地说道。
说完,赵云飞突然抬起头,朝着柳林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林中早已伏有兵士,一时间火光乍现,数十名太原旧部手持弩箭现身,将曲江池团团围住。李建成亲率轻骑悄然而至,翻身下马,走向赵云飞。
“司马徽,”赵云飞语气淡然,“以谋逆大唐之嫌,你已被控诉。现在就看你,是束手就擒,还是——”
“杀我?”司马徽嘴角勾起,“你以为你安排得很好?”
赵云飞心里一突,刚要说话,忽听池水“扑通”一声巨响。远处水面炸开,数道黑影自水中跃起,手持弩机,四下射击!太原兵士猝不及防,连中数箭。
司马徽纵身跃入水中,瞬间潜入波心。
赵云飞怒吼:“拦住他!别让他逃了!”
李建成拔剑护身,大声道:“追!派兵沿渠围剿!”
数十骑奔向池畔,一队水军顺水追赶,赵云飞却已提刀冲入水边,一把扯过岸边的渔网,顺着水波方向紧追不舍。
顾采薇不知从哪儿奔出,气喘吁吁地拽住他:“别追了!他早安排了水下脱逃口,那家伙根本没打算活着讲完!”
“那我更得追!”赵云飞甩开她,声音里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狠意。
他奔至池畔,却看见水面之上漂浮起一物。正是那柄折扇,扇面之上,赫然写着八个字:
【西入函谷,见证终章。】
赵云飞脸色骤变。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而这“终章”的大门——已悄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