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大陆的风。
自任逍遥剑劈剑魔那日起。
便裹挟着肃杀之气。
在九州八荒间呼啸不止。风过之处,草木皆凝霜,江湖传闻连东海的鲛人泣珠都成了血色。
残阳如血。
将断魂崖染成一片燃烧的赤铁。崖壁缝隙里渗出的岩浆被寒气凝住,形成万千道垂落的血晶,在暮色中折射出狰狞的光。崖边犬牙交错的乱石上,霜痕被血色映得发紫,每道石缝里都嵌着未干的剑罡,如同大地被劈开的伤口。任逍遥负手而立,青色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穗尖凝结的血珠随呼吸轻颤,腰间凌尘剑斜插入鞘的瞬间,剑脊上未凝的血珠正顺着冰纹剑锷滑落——那血珠坠地时裂成三瓣,在青黑岩石上砸出星点暗红,宛如三朵骤然绽放又瞬间枯萎的曼陀罗,花瓣边缘还凝着未散的剑意寒光,触碰到岩石的刹那,竟发出细碎的剑鸣。
血珠坠地时,崖外云海突然翻涌。原本凝滞如墨的云层如被无形利剑劈开,化作万马奔腾般的怒涛,云涛翻卷处竟露出深紫穹顶,似天地在此处被斩出伤口。穹顶裂缝中渗出的星辉与血光交融,在云海表面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远处雪峰折射的残阳碎光里,可见淡淡剑意凝成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去,惊起数只盘旋的秃鹫——它们翼尖沾着未干的魔血,此刻正仓皇撞入血色残阳,羽翅燃成灰烬簌簌坠落,每片灰烬落地时都化作微型剑冢,插着寸许长的断剑虚影。
剑魔的尸身横陈于裂谷边缘,昔日令各大门派闻风丧胆的“灭世魔剑”已断作两截。断口处寒光凛冽,正是凌尘剑“破妄斩虚”的剑意所致,断刃上还残留着剑气绞碎魔晶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的魔气遇冷凝成黑色冰棱,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圆睁的双目凝着未散的戾气,瞳孔却已蒙上灰翳,望着铅灰色的穹顶,干裂的嘴唇保持着无声的嘶吼,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地面结成诡异的符文,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拼出“天道不公”四字,却又被风吹散成齑粉。
而任逍遥收剑的动作极缓,指腹擦过剑柄处“凌尘”二字的刻痕——那是用南极玄冰铁砂嵌入的篆字,此刻正泛着冷光,字槽里渗出的血丝与玄冰铁砂交融,竟在柄上凝成一朵微型冰莲。剑鞘轻震,将最后一丝血腥气吞入玄铁之中,鞘身上的冰纹剑锷突然亮起,如同一双冷眼睥睨残阳,剑锷边缘泛起的白雾落在青衫上,瞬间冻成细小的剑形霜花。山风掠过他青衫时,衣摆猎猎作响,唯有鬓角未干的汗渍混着血污,在暮色里凝成暗红的痂,痂片下新生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黑气,黑气如蛛网般蔓延,每根丝线上都悬着半枚魔晶,昭示着方才那场决战的惊心动魄。
消息比燎原野火更疾。
三日后,北境雪城的飞鹰传讯穿透暴风雪,落在仙霞派长老案头时,信纸边缘尚凝着冰晶,信鸽的爪子上还缠着未化的雪粒,鸽眼因耗尽灵力而浑浊,鸽喙里还叼着半片染血的剑穗。五日后,南疆蛊王的座下客在瘴气林子里转述此战细节,话音未落,周遭栖息的毒蝶便纷纷坠地——蝶翼上的荧光蓝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翅脉间渗出的毒汁在枯叶上蚀出“任”字形状的焦痕,焦痕边缘爬满了细小的毒蚁,却在接触到“任”字的瞬间化为飞灰。
从极北冰原终年不化的玄冰堡,到东海之滨潮汐吞吐的蓬莱岛;从名门正派论道时落针可闻的白玉阶,到绿林山寨分赃时喧嚣震天的聚义厅——“任逍遥”三个字像惊雷滚过云层,炸得江湖人心惶惶。茶馆的说书人拍惊堂木时,惊堂木上竟震出剑痕,裂痕中渗出的木屑都凝成了剑形;山寨的聚义旗被夜风吹动,旗角撕裂的形状竟与凌尘剑的剑路分毫不差,撕裂处飘出的布条在空中竟组成了剑招虚影。
“那小子怕是不要命了!剑魔可是连玄机子真人都不愿招惹的煞星!”沧州酒肆里,刀客拍着桌子灌下烈酒,酒液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在木桌上洇开深色痕迹,指甲缝里还嵌着前日宰马的血垢,污垢中藏着几粒魔晶碎屑。“听说他一剑就把灭世魔剑劈断了,剑招快得像道白光,眼都没眨就把魔头的脑袋削了!白光过处,连魔头身上的魔纹都碎成了齑粉,那些魔纹落地时还在惨叫!”
“白光?我听西域来的商队说,是凌尘剑引动了九天天风,把剑魔周身十丈内的魔气都绞成了齑粉!”邻桌的说书人摇着描金折扇,唾沫横飞间,扇面上“沧海一声笑”的墨迹竟被剑气蒸得微微发卷,扇骨缝隙里还夹着半片染血的剑穗,穗尖的血珠在扇动时甩出细小的剑罡,扎得听众们衣袍上都是细密的破洞。“依我看,这任逍遥定是上古剑仙转世,你瞧那剑名‘凌尘’,分明是不染凡尘、专斩妖魔的命格!听说他握剑时,剑身上的冰纹会亮起,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河水里全是诛魔的剑符!”
更有人压低了声音,用酒盏敲着龟裂的桌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酒盏边缘磕掉的瓷片扎进掌心也未察觉,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落在桌面上,竟凝成了微型的灭世魔剑虚影。“别瞎吹了!你们可知剑魔背后站着谁?”他喉结滚动两下,凑近时旁人能闻到他口中劣质酒与恐惧混合的酸腐气,袖口还沾着朔方城特产的黄土,土粒里混着人骨粉末。“当年血影老怪为了炼‘千魂爪’,一夜屠了朔方城三千青壮,连正道魁首‘凌霄真人’都只敢带着弟子堵在境外骂街,连界碑都不敢越过半步——那老怪指甲缝里的血垢,都能炼出三条人命,听说他每个指甲都用婴儿腿骨打磨过!”
“这小子杀了老怪唯一的徒弟,怕不是要把天衍大陆搅个底朝天!”说罢,他猛灌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混着掌心的血滴一起滴在桌板的刀疤上,那刀疤竟与灭世魔剑的断口形状相似,血滴落在刀疤里,瞬间汇成微型的魔剑虚影,在桌面上疯狂扭动。他眼中满是惊惧,瞳孔里映着窗外摇曳的酒旗,却仿佛看到了朔方城那晚的血色月光,月光里全是漂浮的断指。
十日之后,太行山脉深处阴云四合。破庙的蛛网在穿堂风中轻颤,蛛丝上凝着的露水竟已冻成冰晶,在梁上破洞漏下的微光里闪着碎钻般的光,每颗冰晶里都倒映着任逍遥眉心的黑气,黑气中隐约有无数小人在挣扎。他盘膝坐在蒲团上,指尖结着剑印,眉心却凝着一缕挥之不去的黑气——那是断魂崖上剑魔临死前引爆“魔焰焚天”时,侵入他奇经八脉的蚀骨魔煞,此刻正顺着经脉游走,在他皮肤上留下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一幅正在绘制的幽冥地图,地图上的每条黑线都连接着一个魔窟标记。
此刻运功调息,仍觉丹田处如坠万年冰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胸腔里似有无数细针在攒刺,针尖都淬着剑魔的怨毒,每次攒刺都伴随着微弱的魔哭。他额角冷汗涔涔,顺着下颌滴落,在破旧的蒲团上晕开深色圆点,那圆点边缘竟泛着诡异的墨色,如同微型的魔焰在燃烧,焰心还蜷缩着半枚未成形的黑蝶蛹,蛹壳上布满了细小的剑痕。
“吱呀——”
朽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并非被风吹动,而是一股无形的蛮力自外碾压,门板上的铜环“当啷”落地,碎成数瓣,每瓣铜环上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如同被岁月啃噬了千年,裂纹中渗出的铜锈都凝成了血红色。寒风卷着沙砾倒灌而入的刹那,供桌上的残烛“噗”地熄灭,豆大的烛芯火星挣扎了两下,终是没入墨色黑暗,火星熄灭前的刹那,竟在空气中划出“血影”二字的残痕,残痕里渗出的蜡油落地时都成了血珠。
庙内刹那间陷入绝对的死寂,唯有梁上破洞漏下的微光,勾勒出一道玄色身影。那人立在门框处,竟似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衣摆边缘绣着的暗金骷髅藤蔓纹,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随着他的呼吸,那些骷髅眼窝里的金线竟如活物般跳动,藤蔓的卷须也在缓缓伸展,卷须尖端还挂着几滴未干的血珠,血珠里映着朔方城百姓的哭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张嘴呼救。
任逍遥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寒芒,凌尘剑“呛啷”出鞘,龙吟般的剑鸣划破死寂,森冷剑气如网般罩向门口。剑身在微光中划出半弧银月,映出他紧抿的唇线与锐利如鹰的眼神,眼角眉梢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气,黑气如细蛇般缠绕着眼珠。此刻他腕间青筋暴起,昨夜运功时震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滴在剑锷上竟凝而不坠,血珠里隐约可见剑魔临死前的怨毒面孔,面孔在血珠里疯狂扭曲。
来人身着玄色长袍,布料似是由无数细鳞编织而成,行走间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像蛇蜕摩擦地面,每走一步都留下半枚血脚印,脚印里渗出的血液在地面凝成细小的骨链,骨链上挂着未腐的指节。他的脸藏在宽大的兜帽下,阴影深处,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瞳孔是诡异的幽绿色,像两团燃烧在幽冥河畔的磷火,扫过之处,墙角的蛛网瞬间覆上一层白霜,“咔嚓”碎成齑粉,霜粉落地时竟聚成无数微型骷髅头,每个骷髅头的嘴里都叼着半根血丝。
“任、逍、遥……”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得如同朽木在青石上摩擦,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刮得人耳膜生疼,字音里还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哀嚎声中混着婴儿的啼哭声。“好一个‘凌尘剑’,好一个‘替天行道’。”这话语中裹挟着千钧怒意,竟让破庙内的尘埃都逆向飞舞,在幽绿眸光中凝成细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在无声呐喊,那些人脸的五官正被黑气一点点吞噬,露出底下的白骨。
任逍遥握剑的手青筋微凸,剑尖直指对方心口,剑刃震颤间,激起数道细微的剑气,将身前的香灰割成整齐的裂纹,裂纹深处渗出暗红血丝,血丝在地面汇成“杀”字。“阁下是何人?”他的声音沉稳,却在暗中运转全身真气,试图压制体内翻涌的魔煞之气,掌心沁出的薄汗顺着剑柄滑落,在玄铁上留下湿痕,湿痕蒸发时竟冒出缕缕黑气,黑气中浮现出无数被斩断的手臂。
“吾徒‘剑魔’,一生狂傲,杀人如麻,却连给我提鞋都不配。”黑袍人踏入庙中,靴底碾过地上的香灰,留下深可见骨的足印,那足印边缘竟渗出暗红血丝,在尘土中蜿蜒如蛇,蛇身还缠着几缕婴儿的发丝,发丝上凝着未干的血痂。他每走一步,破庙的梁柱便“咯吱”作响,瓦片簌簌掉落,梁上栖息的蝙蝠尖叫着撞向墙壁,竟在石面上撞得脑浆迸裂,那些脑浆落地时瞬间化作黑气,被他周身的气场吸收,黑气中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啼哭声里还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响。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压骤然降临,如九天雷霆压顶,又如九幽寒潭倒灌。任逍遥只觉胸口如遭万钧重锤,气血翻涌间,喉头一甜,险些喷出鲜血,握剑的手臂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这股气息非魔非仙,却带着一种万物寂灭的苍凉,他甚至能看到黑袍人周身弥漫的黑气中,无数模糊的人脸在痛苦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那些人脸的五官与朔方城冤魂碑上的刻像分毫不差,只是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缠着黑色爪痕,爪痕深处还在渗出黑血。
“剑魔屠戮生灵,血洗十三城时,阁下可曾管教过?”任逍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剑尖稳如磐石,刺破了周遭凝滞的空气,剑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剑形,剑形血珠里映着十三城的城徽。“他以婴孩魂魄炼制魔剑,以活人血肉浇灌魔功,此等恶行,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剑意随之暴涨,凌尘剑发出清越的鸣响,竟将周遭的黑气逼退数寸,剑刃上的血珠此刻突然亮起,如同一粒粒泣血的星辰,星辰里映着十三城百姓的笑脸,笑脸周围环绕着金色的剑罡。
“恶行?”黑袍人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阴恻恻地在庙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如同无数指甲同时刮过琉璃,笑声中还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响,每声碎裂都伴随着一声惨叫。“弱肉强食,本就是天衍法则。他杀的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碍着谁了?又与你这假仁假义的小子何干?”他说话时,兜帽下的阴影里渗出缕缕黑气,黑气中浮现出无数被屠戮者的残肢,残肢上的伤口都在疯狂蠕动。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撕裂空气,带起一阵腥风,风中裹挟着腐尸与婴啼的恶臭,恶臭中还藏着无数怨毒的诅咒。枯瘦的右手自袖中探出——那只手毫无血色,指骨节节凸起如枯柴,指甲漆黑如鸦喙,长达三寸,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所过之处,地面的青石竟冒出白色的腐蚀泡沫,“滋啦”声中化为齑粉,石粉被黑气卷上半空,凝成细小的骨链虚影,骨链上还挂着未腐的人肉碎片,碎片上的纹路都组成了“千魂爪”的符文。
“蚀骨爪!”任逍遥瞳孔骤缩,不及多想,凌尘剑瞬间挽出七朵剑花,剑刃与鬼爪相交的刹那,没有金戈交鸣,反而发出沉闷如破布撕裂的声响,那声响里还夹杂着冤魂的惨叫,每声惨叫都像针一样扎进任逍遥的经脉。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顺着剑身蔓延,如跗骨之蛆钻入经脉,手臂瞬间麻木,血液仿佛都要冻结成冰,血管里的血流竟凝成黑色冰棱,冰棱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每条裂纹里都有一个怨魂在挣扎。他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强忍着咽下,猛地后跃丈许,撞在残破的庙墙上,砖石簌簌掉落,有块碎砖砸中背后的香案,将案上的残破牌位拦腰截断,牌位断口处竟渗出人血,血珠落地时变成了黑色的蝴蝶。
低头看去,剑身上竟凝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黑霜,正“滋滋”地腐蚀着玄铁剑锷,留下细密的蚀纹,那些蚀纹蜿蜒如蛇,竟在剑身上组成了无数哭嚎的面孔,每张面孔都在无声地喊着“朔方城”,面孔的眼睛里还在流出黑色的血泪。
“有点意思,能接我五成力道的‘蚀骨爪’。”黑袍人眼中幽光更盛,枯瘦的脸上裂开一丝扭曲的笑意,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牙齿尖端泛着青黑,像是被毒液浸泡了千年,齿缝里还卡着碎骨,碎骨上还沾着未腐的肉屑。“可惜啊可惜,你这把破剑,护不住你的命!”他说话时,兜帽滑落半寸,露出的脖颈上布满了血红色的爪形胎记,每个胎记都代表着一条人命,胎记在跳动时会渗出细小的血珠,血珠落地时变成了微型的千魂爪。
话音未落,他周身黑影暴涨,竟分化出六道残影,每道残影都握着漆黑的鬼爪,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攻来。
破庙内顿时黑气翻腾,爪影重重,每一道爪风都带着毁灭般的气息,刮得梁柱木屑横飞,墙面的壁画瞬间被腐蚀成斑驳的黑块——那些黑块拼凑起来,竟隐约是朔方城被屠时的惨状,壁画里的百姓正被无数黑爪撕裂,他们的魂魄在黑气中徒劳地挣扎,发出只有任逍遥能听见的尖啸。
任逍遥凝神聚气,将“凌尘剑诀”运转至极致,凌尘剑舞成一片光雨,剑气纵横间,竟在周身形成一道银色屏障,屏障上流转着南极玄冰的冷光,冰光中浮沉着无数“荡魔”古篆。剑风与爪影碰撞处,爆发出沉闷的气浪,震得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渗出暗紫色的毒液,将尘土染成诡异的颜色,那毒液落地后竟长出细小的黑色曼陀罗,与断魂崖上的血花一模一样,每朵花的花心都有一枚婴儿的指骨,指骨上还缠着未断的经脉。
“你斩我徒儿一剑,我便要你千刀万剐!”黑袍人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充满了怨毒,如同无数冤魂在耳畔嘶吼,嘶吼声中还夹杂着剑魔临死前的惨叫,那惨叫与朔方城的哭嚎重叠,在任逍遥识海中炸响。“今日,我便用你的血肉,为我徒儿祭剑!用你的魂魄,为他铺路!”随着他的咆哮,破庙外的阴云骤然翻涌,一道幽绿色的闪电撕裂天际,恰好照亮他兜帽下的半张脸——
那是一张枯槁如树皮的面孔,右眼处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黑洞,洞口深处隐约有白骨闪烁,白骨上还缠着未腐的肉丝,肉丝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而左眼的幽绿瞳孔中,正倒映着任逍遥被无数爪影围困的身影,瞳孔边缘爬满了血丝,每根血丝都连接着一个被屠戮者的魂魄,那些魂魄在血丝里疯狂扭动,试图挣脱却被越勒越紧。他的脸颊上刻着细密的血纹,每道血纹都代表着一条人命,此刻正随着怒意剧烈跳动,血纹渗出的血液在空气中凝成“千魂爪”的符文,符文旋转时溅出的血滴,在地面汇成微型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无数残缺的指骨。
幽绿的鬼火在黑暗中明灭,任逍遥望着那漫天爪影,心中第一次升起凛冽的寒意。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魔煞之气正与黑袍人的爪劲遥相呼应,疯狂冲击着经脉壁垒,那些被压制的魔煞之气此刻化作无数黑蛇,在经脉里疯狂啃噬,蛇信子上还沾着剑魔的怨毒,每啃噬一下,他的肌肤上就浮现出一道新的黑色纹路。断魂崖的一战不过是序幕,眼前这“血影老怪”的实力,远比传闻中恐怖百倍,其魔功之诡异,竟能引动他体内的伤势,让他每一次运剑都如同在割裂自己的经脉,鲜血顺着剑刃滴落时,竟在地面凝成“败”字虚影。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真气注入凌尘剑,剑身在黑暗中爆发出璀璨的银光,宛如破晓的第一缕晨光,银光中还夹杂着血色剑气,剑气所过之处,黑气如冰雪般消融。剑刃上的血珠此刻尽数融入剑身,化作一道血色剑纹,那是他以心头血催动的“凌尘剑诀”终极一式——“天光破妄”,剑纹流转间,竟在空气中写出“荡魔”二字,字迹边缘燃烧着九天玄火,火焰落下时将地面的黑曼陀罗尽数焚尽,露出底下雪白的剑冢虚影。
剑鸣声中,任逍遥周身突然爆发出一圈冰蓝色的剑罡,那是凌尘剑认主时才会显现的“万冰归宗”异象。剑罡扩散的刹那,他鬓角的黑气竟被硬生生逼出,化作一条狰狞的黑蛇扑向黑袍人,却在接触到玄火的瞬间化为飞灰。而黑袍人见状瞳孔骤缩,枯槁的右手猛地掐诀,周身黑气瞬间暴涨,竟在身后凝聚出一个巨大的血色掌印,掌印五指上分别戴着由婴儿腿骨磨成的骨戒,戒面上刻着“千魂”二字,每道笔画都由无数冤魂的哀嚎凝成。
“太晚了!”血影老怪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笑意,掌印轰然拍下,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染成血色,破庙的梁柱在掌风下寸寸断裂,瓦片如暗器般射向任逍遥。而任逍遥此刻眼神却异常平静,凌尘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剑身上的血色剑纹与冰蓝剑罡交融,竟在剑尖凝聚出一枚燃烧着玄火的冰莲——那是凌尘剑自诞生以来从未显现过的“冰火归元”形态,冰莲旋转时,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无数细小的剑胚,在黑暗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