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陆子卿就被敲门声叫醒，他迷迷糊糊起床，穿好衣裳开门，见池暮生一脸焦心的立在门口。
“怎么了？”
“药出问题了。”池暮生说：“过来看看吧。”
“什么？“陆子卿的瞌睡被吓醒，跟出去问：“什么药出问题了？”
药房里点着小油灯，地上有几麻袋药材，池暮生走到柜台前，指着黄纸上的黄粉末。
“这是三七粉，你先看看，还有别的。”
陆子卿捻一小撮放到手里闻了闻，沾到嘴里尝，脸色顿时不好了。
“这……里面有苦荞的味道，还有木薯粉。”
“对。”池暮生说：“我补药材，从库房里搬了几袋过来，打开就发现这个，这些三七粉是用苦荞和木薯掺的，再看粉质，三七也是用毛根边角料做的，非纯正三七，药效本就不够还掺假，而且，这颜色和气味，不细看难以发现，还有这些……”
他蹲下，牵着麻袋翻里面的药材。
“黄芩片里掺桑枝，且多用的是甘州黄芩，成分不够不说，就是正宗的，这里面好多都是渣的次品，还有这个肉苁蓉是用松枝伪做的，那边的熟地、阿胶、当归……皆有掺假。”
陆子卿挨个查看，把当归片丢回麻袋里，斥道：“胆大包天，岂有此理，那先前用出去的药岂不是？”
“先前用的没有，我看了。”池暮生说：“这些残次假药应该是混在底下，前面的都是好的。”
陆子卿火急火燎里外找郑邵元，直到一炷香后才见着人从街对面过来，他将人叫到药房。
郑邵元一头雾水，问：“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陆子卿指着地上的麻袋，“你自己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全是假冒伪劣的药材。”
郑邵元一惊，蹲过去查看，再起来时脸色挂不住了，慌张地解释，“大人，我、下官不知道啊。”
陆子卿怒了，“你是惠民局大使，收发药材都要经你的手，你给我说不知道？”
“收发药材是要经下官的手，可是……”郑邵元为难的顿了顿，“这……下官收药材时也只看药商带来的样品，没办法每一袋都打开看啊，这些定是他们混在中间一起送来的。”
陆子卿怒叹一声，“这幸好是没用出去，用的哪家药行，带我去看。”
“福成药行。”郑邵元说。
城东，福成药铺内，伙计正在柜台前给病人抓药，郑邵元走进去，那伙计瞧见，笑脸盈盈过来打招呼。
“哟，郑大人来，是又要补药了？”
他见郑邵元黑着脸，自己的脸色跟着沉下来，又见后面跟进来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转眸过来问：“郑大人这是？”
郑邵元哼声，“把杨老板喊出来，我有事儿找他。”
伙计见势不对，转头往里间去，再出来时，一个体型微胖，穿着枣红色交颈长袍的老男人，戴了四方巾，面含笑意走过来打招呼。
“郑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不知大人找草民所为何事啊？”
抓药的病人出了门，郑邵元挪开身介绍陆子卿，杨炳清拱手打招呼，可陆子卿不答话，只命后面的人将几麻袋药扛进来放到地上。
“杨老板看看，这些都是你们药行的药。”
杨炳清一头雾水，随意看了一眼，说：“正是，陆大人这是？”
陆子卿直言说：“你们福成药行竟敢兜售假冒伪劣药材，胆子不小。”
杨炳清一听，慌了，“大人冤枉啊，我们福成药行是二三十年的老字号了，不止中州一家，怎敢卖假药啊，这定有误会。”
“药就在这儿，杨老板看得见。”陆子卿说：“我知道福成药行，分行遍布江南，是江南药行大户，那么就有意思了，不说以往，单看眼下的瘟疫，这些药就出自你们这里，售卖假药，重则死罪，轻则蹲大牢。”
“大人，这……”杨炳清解释，“草民的药都是从药农手里收的，定是他们为了钱财故意以次充好，伪造掺假卖给我呀。”
“少废话。”陆子卿斥道，“把药库打开，我要查验。”
杨炳清不情愿的打开仓库，里面的麻袋堆积如山，陆子卿直接走到掺假的那几种药材前逐一查验，结果无一例外。
而后，正欲离开时，听到后面“咚”一声闷响，像是铁锅砸到地上的声音。
他回首看向墙上关着的小门，说：“打开。”
杨炳清哆哆嗦嗦打开门，陆子卿低头进去，中央一张长桌上放满了锅碗瓢盆，切药制作的工具，十几个伙计一脸惊诧，地上还有一摊打翻的褐色粉末。
待出来时，杨炳清已经跪在药房的地上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啊，草民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
陆子卿盯着他，冷言说：“原以为是药材紧缺，没想到你囤积居奇，造假不说，还想发国难财，是不曾想惠民局没有再找你买药吧？”
郑邵元趁势解释，“原本打算买风义药行的药，可下官见瘟疫期间怕经费不够，福成药行毛遂自荐，说他们的药比风义药行便宜，下官想着同样的药，能节约一点是一点，没想到竟是这样。”
他指着杨炳清怒斥，“好你个杨炳清，竟敢欺瞒本官，赚黑心钱，坑害百姓。”
郑邵元转眸向门口的官兵吩咐，“来人，将这铺子给我封了。”
官兵进来拿人，杨炳清慌乱地跪走几步，抱住陆子卿的腿哀求，“大人、大人，草民的家人是在朝为官的二品大员，求大人放我一马吧。”
二品大员？
陆子卿与郑邵元相视一眼，转眸回来问：“是谁？”
杨炳清说：“龙御军副将，杨舟楠。”
陆子卿：“……”
郑邵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