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 2014 年 1 月 12 日 22:00，寒潮席卷全国的冬夜，却有无数扇窗户透出亮堂的光。
电视机屏幕的荧光、电脑显示屏的冷光，在不同城市的角落勾勒出一张张紧绷的脸 —— 从北上广深的出租屋到小县城的单元楼，从写字楼的加班工位到路边大排档的折叠桌，数百万男人正死死盯着同一画面：U22 亚洲杯小组赛，中国 U22 对阵乌兹别克斯坦。
空气里弥漫着烟味、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还有压抑不住的喘气声。
没人关心场上球员的跑动姿态，也没人吐槽国足的传接失误，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屏幕右上角的比分牌上 ——1:0，中国 U22 领先。这个数字像一根刺，扎在每一个买了乌兹别克斯坦赢的人心里。
“操，怎么还不进球？” 北京国贸附近的合租房里，28 岁的程序员张磊狠狠砸了下键盘，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分屏显示着球赛和足彩订单，1000 元，乌兹别克斯坦胜，赔率 1.8。
这是他半个月的房租，下午看到有人在围脖上传的视频中，李文东对球赛的预言，没多想就下了注。
上海静安区的一栋江景豪宅里，35 岁的徐曼曼蜷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李文东的签名。她的手机屏幕亮着，足彩 App 显示下注 5 万元，同样是乌兹别克斯坦胜。
作为李文东的忠实粉丝，从8年前他凭借一部【浪漫满屋】爆红开始，她就信他的每一句话 —— 他推荐的产品会买断货，他安利的餐厅要排三小时队，这次他说 “足球赛场看实力，乌兹别克斯坦的硬实力摆在那”，她毫不犹豫转了半年积蓄。
广州天河区的大排档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七八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围着一台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机。
“东哥这是翻车了？” 有人灌了口啤酒，酒瓶重重磕在桌上，“老子押了 8000，下个月房贷还等着这笔钱呢！”
旁边有人接话：“他一个演戏的懂个屁足球？打篮球厉害就敢指点绿茵场了？”
骂声里，有人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李文东的围脖主页，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另一边，香港中环，某国际菠菜公司亚洲区总部，灯火通明。交易大厅里，几十名操盘手盯着电脑屏幕，脸色比西游记的清风明月吃了人参果还要欢愉。
“哈哈哈！太好了，乌兹别克斯坦现在还没进球，而中国区投注乌兹别克胜的资金已经突破 12 亿！”
操盘手阿 KEN 的声音带着疯批，手指飞快敲击键盘，调出实时数据。
屏幕上，蓝色的 “盈利” 字样 —— 按照当前 1:0 的比分，公司要赚超过 2 亿人民币。
部门总监周明远捏着眉心，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他很担心有大公司会买通了裁判。
况且他从业十年，从没见过这么集中的投注方向：“怎么回事？为什么全中国都押乌兹别克赢？”
“还不是那个李文东！” 下属递过来一份舆情报告，“他下午在围脖发了条模棱两可的话，他的粉丝疯了一样跟风下注，光富婆粉丝群就贡献了 4000 万投注额！”
周明远点开李文东的围脖，那条 “乌兹别克必胜” 的动态下，点赞量已经破3亿。
“马上调整赔率！把乌兹别克胜的赔率从 1.8 降到 1.5，总进球数 2-3 球的赔率提到 3.1和 3.3！”
他咬着牙下令，“再联系前线数据员，确认乌兹别克斯坦的临场状态，有没有换人调整的可能！”
虽然中国队进球了，但很难说他们的球员会突然射自己的球门，不然中国的球迷干嘛买自己家的球队输，完全说不过去！
。。。
22：03，补时第4分钟，当伊斯坎德罗夫的远射击中横梁时，交易大厅里响起一片侥幸得存的感叹声。
“太好了，再坚持一分钟，我们就能通杀两方！” 阿 KEN 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突然，电视里传来绝杀的呐喊 —— 谢尔盖耶夫补射破门！2:1！
交易大厅瞬间陷入死寂。几秒钟后，有人爆发出绝望的喊声：“赔付金额突破 3 亿！我们亏大了！”
周明远猛地砸碎手里的烟头，脸色铁青：“立刻冻结中国区部分高风险账户，明天召开紧急会议，评估李文东粉丝群体的投注风险！”
角落里，刚入职的实习生小声问：“总监，要不要把李文东加入黑名单？”
周明远冷笑一声：“黑名单？他现在是流量密码，我们还要靠他吸引投注。下次提前调整策略，把他的粉丝当成重点监控对象，先抬高赔率诱他们入局，再在临场前压低赔率。”
电脑屏幕上，实时赔付数据还在跳动，红色的数字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整个交易大厅的温度。
。。。
南京鼓楼区的一间老房子里，60 岁的陈建国关掉电视，默默收拾着桌上的花生米和白酒。
他是个有着30年球龄的国足死忠，从 1982 年世界杯预选赛开始，就没落下过国足任何一场正式比赛。
今晚，他没买足彩，只是单纯坐在电视机前，期待着 U22 小伙子们能赢下这场比赛。
90 分钟 1:0 领先时，他激动得手抖，给老伙计们发微信：“小伙子们踢得不错，有希望拿三分！”
补时阶段的反转，像一记闷拳砸在他心上。当谢尔盖耶夫的补射破门时，他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缓缓叹了口气。手机里弹出老伙计的消息：“老陈，别难过，这帮孩子已经尽力了。”
他没回复，走到阳台，看着楼下欢呼雀跃的年轻人 —— 有人举着手机大喊 “中了”，有人互相拥抱庆祝。
他知道，这些人大多是押了乌兹别克斯坦赢，国足的失利，成了他们狂欢的背景板。
“赌球赌球，赌得连人心都没了。” 陈建国喃喃自语。他想起年轻时，球迷们挤在露天广场看球，赢了一起欢呼，输了一起流泪，没人想着靠球队输赢赚钱，只有纯粹的热爱。
手机突然震动，是儿子发来的微信：“爸，我押了 5000 乌兹别克赢，中了 9000！明天带您去吃大餐！”
陈建国皱着眉回复：“赢了钱是好事，但别沉迷赌球。球队输了，你不该这么高兴。”
儿子很快回过来：“爸，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谈热爱？能赚钱才是实在的。再说国足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看着这条消息，陈建国心里五味杂陈。他关掉手机，回到客厅，重新打开电视，回放着国足小伙子们拼抢的画面。虽然输了比赛，但他们在场上的奔跑和坚持，在他眼里依然闪闪发光。
“总会好起来的，”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说，“总有一天，国足能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庆祝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