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对卡因的疑问流露出些许不耐烦，他利落地将皮革纸与墨收进空间，而后迈步走到卡因跟前，开口道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们之间有信任吗？”
说到这里，奥维顿了顿，想到什么再次开口
“又或者，你觉得我收下了你不完整的契约就算信任？”
卡因额角青筋暴突，试图挣扎起身，可腹部的伤口抽走了他浑身的力气
奥维仿佛洞穿了他的心思，毫不犹豫地高高抬起一脚，如踢飞一块破布般将卡因狠狠踹飞
卡因像一颗失控的人形炮弹，直直地砸向坚硬的石墙，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大口黑血从他口中呕出
克雷恩看着这一幕，眼中纠结之色愈发浓重
他想化成龙形，但是卡因给他戴的那个项圈，让他无法化形
他挣扎的这么一会功夫，奥维已经拿出墨再次走向卡因
维尔斯的目光在奥维和克雷恩之间游移，他微微抿了抿唇，悄然走到克雷恩身旁，压低声音劝诫道
“你，冷静点，你也不想跟卡因双双去世吧？”
谁料，这句话却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克雷恩心中的怒火
他看着维尔斯，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嘲讽的笑容，大声说道
“怎么着？难道要我乖乖听话，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任你们摆布？
还是等着你们把我的心挖出来？我又不欠你们的，凭什么不让我反抗？”
维尔斯被这一番犀利的言辞呛得一时语塞
他心里清楚，并非所有人都像法尔伽那样，心甘情愿地被人利用
在克雷恩看来，他不过是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纷争，如今又毫无缘由地面临被杀的危险，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维尔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开口说道
“神谕，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克雷恩神色怪异地瞥了维尔斯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身为五色龙，与炎龙族血脉相近，对自然界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对于神明想要毁灭世界的意图，他们龙族早就有所察觉
见此情形，维尔斯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很生气，莫名其妙被强制爱，莫名其妙被绑架，现在又莫名其妙要成为我们带路的……工具
我知道我恋人的做法让你感到不适，但我们也是为了能杀了神，才这么做的”
“弑神？好大的口气，你们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这么大放厥词？”
克雷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维尔斯，话语中充满了不屑
见此，维尔斯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曝马甲这么装逼的事情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下一秒，在克雷恩逐渐瞪大双眼、满是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这一次，维尔斯的语气变得坚定而有力，他看着克雷恩，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们会杀了神，这个世界不会毁灭，我知道你想活着
你不是工具，你是一个很强大的龙，所以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我们需要你，借助你的力量，找到炎龙”
克雷恩听完这一番话，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
“那……我考虑考虑吧……”
克雷恩话落，似又有新的考量，紧接着又说
“再加一个条件，让你的伴侣别杀那只恶魔”
维尔斯一听，立马弹射起身去找奥维
“答应你！！”
……
此刻，奥维手中的墨已然深深扎穿了卡因的肩膀，嘴里轻声呢喃着
“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将你解决掉，可当你跳出来对我指手画脚的时候，我才惊觉
你并非是我手中那张能随意操控的好牌”
说到此处，奥维微微一顿，旋即再次启唇
“或许我应该让你变得跟法尔伽一样？”
卡因低垂着脑袋，听到这一句话，刚欲开口反驳
下一秒，一道“万万不可”的呼喊声猛然响起
卡因忍着肩头钻心的剧痛，吃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神色慌张的维尔斯
那精灵模样的面孔，让卡因不禁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维尔斯的身影和他记忆里的某个精灵缓缓重叠到了一起
那张差不多被遗忘了快一千年前的脸庞，此刻竟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卡因震惊地意识到，维尔斯和他记忆中的那位“朋友”，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大佬！别杀他！克雷恩答应了我一半带路的事情了，另一半的条件就是……放卡因一条生路……”
维尔斯越说声音越小，他站在奥维身后，望着虚弱的卡因，心里猛地一揪
他想起贺祭了
被霸凌的贺祭
奥维抽回墨，站起身看向维尔斯，低声开口
“我不想让他们活着，我不喜欢他们脱离掌控的感觉，无论是思维，还是身体，我只想让他们对我的话说一不二”
听到这话，维尔斯微微愣神，而卡因则是不屑地嗤笑一声，语气淡淡说道
“奥维，你心里只有自己，就算你爱上了别人，也还是一样，你要求你爱的人和你一样自私”
此话一出，维尔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用眼神示意卡因别再说
不然小命真不保
“我，自私？”
奥维木讷的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像是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转头紧紧盯着卡因，冷声道
“如果我的行为被称之为自私，那你是什么？你对克雷恩的所作为所，为了救他而对我编织出的谎言”
卡因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缓缓抬起头，与奥维对视，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
“我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也正因为这份自私，我才能把你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心思和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我承认，刚开始接近你的时候，我确实是带着目的而来，但我也尝试过去相信你
如果你没有对克雷恩动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说不定……我真的会全心全意地帮你找到那片净土
毕竟，我也不想让这个世界覆灭”
奥维只觉得这些全是些没用的废话，他冷笑一声，开口道
“你把伪造契约当成是对我的信任？你自己都在背后搞小动作，还不许我有所防备？”
卡因听到奥维的反驳，也跟着冷笑了一声，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
“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我要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上，岂不是跟法尔伽一样愚蠢
我是试着相信过你，可还没傻到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
等找到了净土之后，你会怎么对待我们？还用得着我明说出来吗？”
奥维眉尾一挑，毫无怜悯之意，墨再次刺出，贯穿了卡因另一侧肩膀，同时寒声说道
“我会杀了你们，我从来就没有对你们说过信任之类的字眼，你们选择利用我或跟随我，应该清楚代价是什么
我从来不是什么善茬，跟我谈论自私和信任，不是蠢是什么”
卡因面色惨白，却强忍着剧痛，无畏地直视奥维的双眸，字字铿锵
“你的伴侣，着实可怜
他心地纯善，却深陷于你，最终饱受折磨的，是他吧？”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奥维的逆鳞
他眼睛里瞬间闪过一道血光，猛地抽回墨，举起来就想往卡因身上来个致命一击
但刀刃还未落下，他的胳膊就被维尔斯抓住了
奥维满脸疑惑地看着维尔斯，眼中满是不解
可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维尔斯的举动后，内心顿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刹那间，他的瞳孔和发色都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维尔斯，别拦着我……”
维尔斯本来还在想劝说台词，一看奥维这样子，拉的更紧了
奥维见维尔斯不仅没有松开手，眼中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也觉得我自私？想杀了我？”
维尔斯听了这话，心脏像被重击一般，无比窒息
他的音量猛地拔高，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与委屈
“杀什么杀？我怎么可能会杀你？我爱你还来不及我杀你干什么？我有病吗？”
他真的被奥维那一句“想杀了我？”说得满心都是想哭的冲动
奥维微微一愣，他不理解维尔斯为什么哭，为什么委屈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维尔斯没有因为情绪波动就松开奥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以前以为，奥维你很强大，所以你不想要队友……但我后来发现，你是需要他们的
我每次都在给自己洗脑，让自己不去在意麦阿什和黛丝维被当做棋子的事情，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知道一纸契约和傀儡的队伍更为稳妥
可是这对他们不公平，他们信任我们，他们不该被这么对待
奥维，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活着，我们都想杀了神
我们明明可以相互信任相互帮助，为什么一定要用极端的方式把他们绑定在身边？
与其担心他们会叛变，为什么不齐心协力一起度过难关呢？
没有利用、没有猜忌、相互帮助的世界明明会很好啊……”
奥维听到维尔斯这样一番话，第一反应便是觉得维尔斯对这个糟糕的世界抱有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奢望
他努力地压下心底不断翻涌的躁动情绪，深吸一口气后，轻声回应道
“维尔斯，信任这个词并不适合这个世界，我们不能信任，明白吗？
你永远无法看透那些表面看似光鲜亮丽之人，其背地里隐藏着多么肮脏、多么阴暗的心思
在这里，信任就如同粪土，毫无价值可言
我们不需要寻求他们的信任，更不必尝试着去相信他人
只有将他们的一切都掌控，才能确保我们不会遭受背叛，不会被伤害
我们是为了自己活着，不是为了他们”
维尔斯静静听着奥维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
这话明明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旁听的克雷恩和卡因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这个世界
确实如此
腐败、肮脏、混乱、阴暗，是五百年后世界的代名词
空气安静了一会，维尔斯缓缓松开了奥维的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梁，看着奥维再次开口说道
“我之前一直在反思人为什么要有同情心
在这c蛋的世界，同情心，似乎是一种多余的感情
它可能会让人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甚至成为被敌人利用的弱点
就像我看到麦阿什和黛丝维被当作棋子时，内心的挣扎让我……很难受
所以我试图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我必须要冷漠，狠心一点
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同情心或许是人性中最鸡肋的存在，但它让我看到其他人的痛苦和自己一样
让我渴望一个公平、和谐的世界
它让我意识到，如果抛弃同情心，我跟那些只会杀戮的机器有什么区别
你喜欢并信任的不就是这样的我吗？一个同情心有点泛滥的傻逼
同情会带来风险，但也正因为有这个，人与人之间才可能建立起真正的信任与羁绊
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成为漂白剂一般的存在”
闻言，奥维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反驳，维尔斯却没给他机会
“奥维，我知道你想说这世界的残酷让我不能心软
但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只追求掌控，那我们和那些神有什么区别？
麦阿什和黛丝维，他们不是没有生命的工具，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感与梦想
当我们把他们当作棋子时，我们其实就和神差不多了吧”
维尔斯越说越坚定，他缓缓靠近奥维，张开双臂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你害怕背叛与伤害，可是，如果我们真心换真心，那可比契约什么的强多了
我们都想活着，都想打败神，但这过程中不应只有利用与猜忌…
…这就是我想表达的……奥维你能明白吗？”
奥维在维尔斯的怀抱中沉默了，卡因和克雷恩也有些诧异，心底甚至有些触动
这么“正常”且毫无杂念的诉求，他们已经好几百年没听到过了
他们跟血族不一样，他们有感情，有情绪
要不是为了活着，谁想变得自私自利跟个独行侠似的
他们也渴望过，没有战争的世界，但这种诉求，永远都只能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奢望罢了
反观奥维，他现在心里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交锋
一方面，过往的经历不断提醒他信任的危险
另一方面
眼前的维尔斯，是他在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束光
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信任与依赖
半晌，奥维眼中那因情绪波动而变幻的瞳色逐渐恢复正常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地顺着维尔斯的脊背，低声道
“其实，我还是不能理解……但我相信你，你能坚定的跟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我……其实知道你因为麦阿什很不开心，我也应该做一个合格的伴侣好好采纳你的意见……
但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
奥维有些欲言又止，他的内心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出一句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