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兵役的最后期限,村长召集了应召的青年汉子,由里正统一带着,被路旁的亲人哭天抢地送走了,之后的日子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一直黯然销魂,日月无光。
被征走的人同样万念俱灰,形容枯槁的跟着队伍摇摇晃晃的往县里走了,奔赴不知前路的必死之境。
那一天,赵大娘和林兰华他们都没有出门去看,只安心呆在家里,但就算是在村尾的小院,都能听到村子里传过来的凄厉哭喊声,赵大娘止不住的连连叹气,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抱着孩子的林兰华同样很沉默,只有怀里的赵沐景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春暖花开,万物昌盛,只有这被带走了人的村庄,透着悲凉的沉寂之气,但是再如何悲凉,他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卖力忙活地里的庄稼,以期岁末能有个好的收成,养活这剩下的一大家子,留不住的人,已经离开了,剩下的这些人更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为了什么。
周大刚的两个伯伯家,最后各自都卖了一块儿地,凑足了银钱,保下了自己的儿子,原本还心有一丝愧疚的周老爹,晓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后槽牙都快要咬断了,心中暗暗决定再也不理会两位哥哥了。
林兰华从张雪梅那儿得知这事儿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之前那般闹腾,林兰华还以为他们手里一分钱没有呢,合着这两家,手里还藏了些家底,却不想拿出来,偏偏来往死里逼自己这个早已分家的弟弟,真是把周老爹一家当日本人整啊!
但还不等周老爹这儿多说什么,他们就已经在村子里大肆宣扬周老爹一家的坏话了,两个年纪大的伯娘,还有四个年轻媳妇,逢人就说,简直倒反天罡,
弄得周老爹更加心灰意懒,周家一家人都气得不行,
张雪梅冷笑道:
“从前也就公爹还看不出那两家子的嘴脸,家里要不是有我婆婆顶着闹,估摸我们家老早就过不下去了,”
还不被早早就那两家分吃干净了,现在他们虽然在村子里说得难听,但到底比从前好多了,
“我公爹也真有意思,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是个憨的,偏偏就在他两个哥哥这儿看不清。”
这些林兰华无从得知,但从张雪梅和周大嫂她们吐槽周老爹的事迹来看,周老爹在这一方面确实拎不清,
“不过现在好了,算是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了,以后也少些来往,省得我看见人就来气。”
“哈~...”
林兰华听得笑起来,看着张雪梅微微凸起的肚子,笑道:
“你现在有了孩子,谁会给你气受啊!”
张雪梅正想接话,结果就看到林兰华怀里的赵沐景,横眉冷对,小手还在空中指指点点,
疑惑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刚才自己的情状吗?
“哈哈哈哈~...”
看着小家伙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小家伙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兰华怪异的看着她,又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怀里的儿子,
小家伙被大人的笑声吸引了一会儿,又继续对着空气指手画脚,面上的表情还惟妙惟肖,灵动不已,还有一个冷着眉眼翻白眼的表情,他小小的脸上做起来,十分滑稽可爱。
“这臭小子还真是机灵,不像我家铁牛,八个月的时候还呆头呆脑的,像个大呆鹅一样,”
张雪梅羡慕不已的看着灵活的小家伙,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能这样活泼灵动。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雪梅就牵着铁牛,拎着装了野菜的提篮,往村子里去了,林兰华也抱着小家伙起身,找了围兜将他捆在背上,先去后院喂了牲口,
才回到灶房准备午饭去,赵大娘和林长胜一早下地去了,还没回来,背着孩子晃悠了几下,小家伙就在娘的背上呼呼大睡了。
三月末,到了红薯栽种的时候,林长胜喊了黄大他们帮着三下五除二,将红薯秧插种下了地,
没过几日,峡谷里的赵大成就在水稻秧下田之前,回到了村子,
林长胜这才算是功德圆满,心满意足的回了家,林兰华知道娘家前一阵开销十分的大,林长胜住在林兰华这儿的一个月,林兰华都按天给了工钱,死活塞给他带回了林家,
正是忙碌的时候,林长胜也得回去家里忙活了。
果然赵沐景已经不大记得老爹了,见到老爹伸过来要抱的手,他根本不愿意,连连挥手示意拒绝,脑袋也歪过一边。
怎么都不叫赵大成抱,强硬抱上了,小家伙也像是背上长刺一样,扭动挣扎不已,手脚并用的要挣脱他爹。
尤其两日不见舅舅,他还哭唧唧的要人,他爹一来,他气恼的嗷嗷赶人,好玩得不行,也叫他爹面上怄气得不行,指责他是个小没良心的,赵沐景呢,兀自挥手赶爹。
林兰华笑得不行,根本不管赵大成的死活,夜里一家三口躺在床上,但凡小家伙还醒着,他就拼命的要推赵大成下床,根本不让他近母子俩的身,不让他上床睡觉,
有时候还趴在娘的腰上,嘴里“嚯嚯嚯”的叫喊,企图吓退他老爹。
可惜了,碰上他爹这个不要脸的,根本不理会小家伙的拒绝,越不让抱,越被抱,抱着在院子里游来游去,飞来飞去,偶尔还会被抛一抛,他到也会给几分面子,乐呵,但转瞬又翻脸不认人了。
晚上不让他爹上床睡觉,还会被他爹用胡渣扎脸扎手,弄得赵沐景苦不堪言,哭兮兮的要娘。
好在小家伙忘性大,很快就不要舅舅了,只记得眼前人,
他爹会给他娘带不少春日里的小红果子、粉白果子,这臭东西自己也捡了几颗进嘴,他还挺爱吃,有时候还会扒拉他爹的衣兜,翻找东西吃,找不到,还会发狠咬他爹一口,或者嘬他爹肩膀上的嫩肉,糊他爹一膀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