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解释被直接忽视。
毛东珠已经拨通了电话,声泪俱下地哭诉:“小宇啊,你妈得癌症了,活不长了,现在正在医院里住院,你快回来呀……”
“你问是哪个医院?”毛东珠抬头问:“这是哪个医院?”
“这是汉城省人民医院,不是,我没说你是……”医生想申辨。
可他的声音被毛东珠的哭嚎声以绝对性优势压倒,丝毫入不了大家的耳。
“小宇啊,快点来呀,晚了就见不上你娘最后一面了……”
“不是,你这情况不是这样的,我没说你是癌症……”医生还想把话说清楚。
张国清却拉着他往外走:“您不是要我去办公室说么?走,我们去办公室。”
“可是,可是她……”
“别管她,她就跟儿子诉苦,说完了就好了。”
张国清果然是了解毛东珠的,电话打完,毛东珠的眼泪也干了。
回头看到邓秀珍和覃彦林,鄙视地撇了撇嘴:“你们赶快去借钱给我治病!”
“我们,我们借不到,亲戚都嫌我们穷,早就不让我们上门了,我们明天早上去卖血,能卖多少都给您。”邓秀珍点头哈腰,把姿态放得极低。
“国清!国清!这死老头死哪里去了?!”喊了两声没人应,毛东珠开始骂人。
“他跟医生去办公室了。”邓秀珍小声提示。
“去办公室了?”毛东珠蹭地爬起来,直接往外蹿。
那速度,让邓秀珍不禁感叹:这能闹的人,身子骨就是好,就是比平常人灵活!
看毛东珠跑出去,邓秀珍望向派出所民警,小声乞求:“我们出去弄口水喝可以不?”
民警严肃着脸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往外走。
邓秀珍愕然,这是让还是不让?
一个小护士凑上来耳语:“你赶紧走吧,那女人不是个好的,肯定会讹你!”
邓秀珍露出蠢钝的眼神望过去。活过两世的人,不一定变聪明,但演戏的技术会长进。
小护士用力点头。怕她不懂又凑近了指点:“派出所同志都没看你身份证就走了,指定是看不惯那老女人的作派,起心让你走呢。”
老女人?邓秀珍偷偷扫了自己几眼。她跟毛东珠差不多岁数。
“嗯嗯,谢谢啦”邓秀珍拉着覃彦林往外走。
小护士兴奋地点头,估计认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脸上泛着骄傲的光。
出门,邓秀珍往右拐,转了几个弯,然后打车去了一条小巷,她知道那里有私人经营的小旅馆,不远处还有不少餐馆,价廉又物美。
邓秀珍选这里,是小旅馆便宜,也不登记身份证。
那些身上带着钱的,或者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怎么敢住这种旅馆,因为安全保障方面比大旅馆差些。
但邓秀珍不怕,她一个老女人,带着个傻男人,穿得又脏又烂,包里的衣服干净点,但一样旧得让人看不上。
出发前她给方梅打了电话,让她帮忙安置一下住处。然后就把值点钱的物品全部打包,邮寄给方梅了。
她不会跑,因为她知道毛东珠的德行,那不是一般能闹。她若跑了,毛东珠肯定闹到派出所把她查出来。
火车购票有登记,早晚能查出来。到那时,毛东珠知道她有点小资产,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到这里来,一是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二是吃顿好的,继续去表演。
等毛东珠彻底相信她身上亳无油水可榨,自然就会放过她了。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找到一家旅馆办好入住手续,邓秀珍和覃彦林都洗了个澡,把换下的衣服洗净,晾晒在窗台边。
这才出门往外走,找个不起眼的小吃店填饱了肚子。
“出来时跟你交待的事还记得么?”邓秀珍问。
覃彦林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一副听话的乖孩子模样。
“在外,我不说话,你别开口,我说什么是什么,你不能多说不能顶嘴不能不听话,记住了没?”邓秀珍再次嘱咐。
“记住了!”覃彦林慎重点头。
晚上,邓秀珍带着覃彦林回到了医院。
小心翼翼地奉上几个馒头。
“这是什么味儿?”毛东珠皱起了眉头。
“是他们身上的味道吧?好臭!”张国清捂住了口鼻。
“赶快滚到外面去!实在是太臭了!”毛东珠连连开赶。
“医院厕所里面有水,也不知道去洗洗!”张国清嫌弃地直挥手?
“对不起!对不起!”邓秀珍放下馒头,拉着覃彦林出了医院。
回到旅馆再次洗澡换衣服,然后上床安心睡觉。
毛东珠厌恶地看了看装馒头的袋子,想到刚才脏臭的两个人,心里想直接扔了,肚子却不争气咕噜咕噜响了几声。
犹豫了一下,伸手拈了拈装子,发现还有热气。
小心解开袋子,发现馒头白白的,连忙去洗手,递了两个给张国清,自个儿抓了两个直接一口咬掉了四分之一。
馒头还满香的!
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晚上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精神倍儿好。
邓秀珍跟老板商量了一下:东西先在您这里放放。我们去找工作,如果找到了就搬出去。没找到的话,今晚继续住。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虽然瞧不起这两个穷鬼,可人家不欠你房钱,衣服虽破旧,但还讲干净卫生。所以还是热情接待,满口答应。
邓秀珍带着覃彦林去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去汉城最大的服装披发市场逛了一圈:闲着总是闲着,何况去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汉正街是她早就想做的事。
问问价,试试款式,听人砍砍价,偶尔歇下来买点东西吃,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直到十一点,邓秀珍又往自己和覃彦林身上喷点灰洒点水,弄得灰头土脸的,这才带着覃彦林赶到医院。
两人靠在门边,翻了又翻,掏了又掏,这才找出一个塑料袋。
打开塑料袋,里面是破布,两层破布里面包着纸……
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叠十元钞票。
毛东珠眼睛一亮,也不嫌脏臭了,一把夺过钱。
邓秀珍嗫嚅着解释:“这是我俩一早去卖血的钱……”
毛东珠回头望向他们,心里有了计较:这两人又傻又老实,还穷得要死,可他们可以卖血挣钱赔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