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寒气裹着霉味涌上来，我后颈的鸡皮疙瘩刚冒出来，护心玉就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低头看时，那玉坠正贴着锁骨处的皮肤，泛着极淡的红光——和方才门环上的符文颜色一模一样。
\"这就是藏经阁？\"苏瑶的金步摇在夜明珠的光里晃了晃，她捏着银蝶镖的手往回缩了缩，\"怎么连个书架都没有？\"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环形石室的四壁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照得墙面青幽幽的，哪有什么经卷？
反倒是地面刻着张足有半亩大的阵图，暗红色纹路像活物似的在石缝里爬，边缘还泛着细碎的雷光。
\"此乃'星陨阵'。\"玄风长老的青铜铃轻响一声，\"破阵者得进，困阵者出局。\"
话音未落，凌风已踏了上去。
他腰间的玉牌闪着幽蓝灵光——那是苍梧宗少宗主的信物，想来早有准备。
苏瑶咬了咬唇，紧跟着追上去，银蝶镖在指尖转了个花：\"凌师兄等等我！\"
我盯着阵图边缘的雷光。
那些细碎的电芒不是乱闪的，每隔三息就会往顺时针方向挪半寸。
正想着，凌风顺手掐了个法诀，指尖凝出一团青色灵力拍向阵心。
\"轰——\"
阵图突然炸起一片红光，凌风被反震得踉跄两步，嘴角溢出血沫。
苏瑶的银蝶镖刚要掷出，雷光突然调转方向，\"嗤\"地穿透她的袖管，在雪缎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这破阵的法子不对！\"苏瑶跺脚，金步摇上的珍珠乱颤，\"我爹说星陨阵要引动五行之力......\"
\"闭嘴。\"凌风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死死锁着阵图，\"你爹那本《百阵图解》我翻过，星陨阵的关键在'逆'。\"他伸手按住阵图西北角的纹路，灵力顺着指缝往里送，\"你看这些雷纹，明明是......\"
话没说完，阵图中央突然升起道红雾，将他整个人裹了进去。
苏瑶扑过去要拉，却被红雾烫得缩回手，指尖瞬间起了水疱：\"凌师兄！\"
\"莫急。\"慧心师太的声音像春山晨雾，她站在我身侧，手里的佛珠转得极慢，\"这阵有灵，认的是心。\"
我摸了摸腰间的《锁魂录》。
方才阵图亮起时，书脊上的暗纹也跟着发烫——那是我在极北冰原得到的上古残卷，记载过类似的\"活阵\"。
护心玉的震颤越来越急，我盯着雷纹挪动的轨迹，突然想起夜影临终前说的话：\"劫火焚尽虚妄，真意自现。\"
\"夜影说的劫火......\"我喃喃着，伸手按向阵图东南角的纹路。
那里的雷纹正随着我的动作暗了暗，像是在回应。
苏瑶猛地转头：\"你疯了？凌风都被困住了！\"
我没理她。
指尖的灵力顺着纹路游走，按照雷纹逆移的方向——三息挪半寸，逆着就是每三息退半寸。
当灵力绕着阵心画完第三圈时，红雾突然散了。
凌风从雾里跌出来，脸色发白地扶住石壁，眼睛却亮得惊人：\"你......你怎么做到的？\"
\"阵灵认的不是五行，是'顺其性'。\"我收回手，护心玉的热度终于退了些，\"雷纹在避劫火，所以要顺着它们的退势引动。\"
石室里静得能听见苏瑶银蝶镖落地的脆响。
她盯着我发颤的指尖，突然抓起地上的银蝶镖往阵图上一掷：\"我就不信！\"
镖尖刚碰到雷纹，整面石壁突然震了震。
夜明珠的光忽明忽暗，照见苏瑶鬓角的金步摇歪到耳后，她瞪圆的眼睛里全是不甘。
\"破阵成功。\"玄风长老的青铜铃连响三声，阵图中央的地面缓缓裂开，露出向下的阶梯，\"下一处考验，随我来。\"
我跟着众人往阶梯走，路过凌风时，他突然低声道：\"萧姑娘的本事，倒是让我想起传闻里的传承者......\"
\"凌师兄！\"苏瑶猛地拽住他的衣袖，金步摇上的珍珠撞在石壁上，\"你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原本嵌满夜明珠的石壁正在剥落，露出后面青灰色的岩石。
那些岩石表面凹凸不平，竟隐约勾勒出迷宫的轮廓——四通八达的巷道，机关密布的转角，还有最深处那团若隐若现的幽光。
\"这是......\"慧心师太的佛珠停了，\"看来下一关，比破阵更难。\"
我摸了摸颈间的护心玉。
它又开始发烫了，温度顺着锁骨往心口钻，像在提醒我什么。
身后传来苏瑶的冷笑，凌风捏剑柄的指节泛白，玄风长老的青铜铃在前方轻响。
阶梯下的风卷着石屑扑上来，迷了我的眼。
等再睁眼时，迷宫的轮廓更清晰了，那些凹凸的岩石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我们每一步。
玄风长老的青铜铃在巷道口脆响三声，迷宫的石壁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最左边的巷道墙垣开始缓缓右移，像被无形的手推着的巨石。
我盯着墙垣移动的轨迹，护心玉在锁骨下烫得发疼，那热度顺着血脉往指尖钻，竟比星陨阵时更灼人。
\"小心！\"明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素白的衣袖被风卷起，指尖掐着枚青玉簪指向我右侧：\"那面墙的凹痕在动！\"
我侧身避开右移的墙垣，余光瞥见苏瑶正攥着银蝶镖往袖中藏，金步摇上的珍珠蹭过她泛红的耳尖。
方才在星陨阵前她被雷纹烧了衣袖，此刻鬓角的碎发沾着冷汗，盯着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这迷宫的墙壁每七息换一次方向。\"凌风突然出声，他腰间的玉牌泛着幽蓝微光，显然在用灵力探路，\"萧姑娘，你看墙角的青苔——\"
话未说完，左侧墙垣猛地加速，\"轰\"地撞向他方才站的位置。
凌风旋身避开，后背贴上另一侧石壁时，石壁突然裂开道缝隙，三支淬毒的短箭\"咻咻\"射来。
他咬牙挥剑格挡，剑锋擦过箭簇的火星溅在我手背，烫得我缩了缩手。
\"是机关！\"苏瑶的银蝶镖\"唰\"地掷向箭簇来处，却见那些短箭在离她三尺处突然转向，\"叮\"地钉进她脚边的地面。
她脸色一白，后退时踩中块凸起的岩石——那岩石竟是活的！
石缝里窜出条赤鳞蛇，吐着信子缠上她的脚踝。
\"苏师妹！\"凌风正要去拉，我已看清蛇腹的鳞片泛着青灰——是迷踪蛇，专爱往暖处钻。
我抄起腰间的《锁魂录》拍向蛇头，书脊上的暗纹突然泛起金光，蛇身\"嘶\"地蜷成球，\"啪\"地摔在地上不动了。
苏瑶跌坐在地，银蝶镖撒了满地。
她盯着我手中的书，眼尾泛红：\"你...你早知道这里有蛇！\"
\"蛇腹鳞片泛青，是喜阴怕金的迷踪蛇。\"我伸手拉她，她却甩开我的手，指甲在我腕上划出红痕。
护心玉的热度突然暴涨，我顺着它发烫的方向抬头——正前方的巷道尽头，原本闭合的石门裂开条缝隙，漏出缕幽光。
\"终点在那！\"明月扯了扯我的衣袖，她的素裙沾着石屑，发间的木簪却依然整齐，\"我数过，墙壁移动的规律是'艮位进，离位退'，跟着我！\"
我们贴着右墙疾奔，墙壁移动的轰鸣在耳边炸响。
我注意到每面墙垣的凹痕都对应着不同的卦象：艮为山，离为火，震为雷——原来这迷宫竟是按《周易》六十四卦排布的！
护心玉的震颤与卦象共鸣，我跟着它的指引左转右折，在墙垣即将闭合的瞬间挤过缝隙。
\"到了！\"明月指着前方的石门，她的额角渗着细汗，眼底却亮得像星子。
我刚要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是银蝶镖！
苏瑶不知何时绕到了我们身后，她鬓发散乱，金步摇歪在耳后，指尖还沾着蛇血：\"萧瑶，你以为能一直压着我？\"
那镖尖泛着幽绿，显然淬了毒。
我侧身闪避，却被脚边凸起的岩石绊了下。
千钧一发之际，明月的素白丝带\"刷\"地缠上镖身，她咬着唇发力一拽，银蝶镖\"当\"地撞在石壁上，在石面留下道焦黑的痕。
\"苏师妹！\"玄风长老的青铜铃急响，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迷宫入口，\"试炼严禁私斗，你可知错？\"
苏瑶的银牙几乎要咬碎下唇，她盯着我颈间的护心玉，突然笑了：\"我知错，但萧瑶能过，我为何不能？\"
\"你心有杂念。\"慧心师太的佛珠不知何时到了她手里，\"方才迷踪蛇缠你脚踝时，你第一反应不是避险，是去摸银蝶镖。\"
苏瑶的脸\"唰\"地白了。
我扶着石门站定，指尖触到门纹的瞬间，护心玉的热度突然退了——像完成了某种使命。
石门\"吱呀\"打开，露出个狭小的石室，中央摆着块刻满符文的玉碑，碑前散落着几枚泛着灵光的丹药。
\"速度与反应力考验，通过。\"玄风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下来是......\"
他的话被石门另一侧的动静打断。
我顺着门缝望过去，下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比夜明珠亮十倍，照得地面的石屑都浮了起来。
那光不是冷白的，是暖金色的，像浸在晨雾里的太阳。
护心玉又开始发烫了，这次的热度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像有根细针在戳我的心脏。
我摸了摸颈间的玉坠，突然想起极北冰原那座崩塌的神殿——神殿最深处的石台上，也摆着本泛着同样金光的书。
\"萧姑娘？\"明月的手搭在我肩上，\"该去下一个考验了。\"
我深吸口气，转身时瞥见苏瑶正盯着下一个房间的门缝，她指尖的银蝶镖在金光里闪了闪，像是要藏进袖中。
凌风站在她身侧，望着那团光的眼神不再是探究，而是近乎虔诚的灼热。
玄风长老的青铜铃再次轻响，我抬脚跨过石门。
下一个房间的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那团金光越来越亮，亮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恍惚间，我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像有人在轻轻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