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八方鬼市
林青璇的行动力很强。
在确认了苏清和的怀疑确实有凭据后，当即便立刻返回了营地之中，将小队的其他成员全部召集起来，条理清晰的吩咐了给这些成员临时安排的突发任务。
神都在大周的行政区划上和三十六郡等同，但神都的同职衔官员却会高配。
因此神都府尹闻人晦不是三十六郡郡守那样的正三品，而是直接高配的从二品。
自上而下，这种高配贯彻始终。
四大坊区的主官也不是正五品，而是从四品。
各坊区下辖的九坊主官则是从六品。
乃至于每一坊下辖的九大街区主官同样是高配的从八品。
王员外的死亡案不是什么大案子，或者说，放眼整座神都来看，王员外的死亡案简直就像是芝麻粒儿一样小。
能破就破，破不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神都、乃至于整个大周的破案率都是极低的。
有太多太多的案子由于无法破获而被积压在库房的角落里吃灰，谁会真在意一个商人的死活？
若不是一开始被认为属于妖魔作祟的话，根本不可能惊动镇妖卫。
偏偏此时此刻，随着苏清和去了现场进行勘察后，居然给出了另外一种方向完全相反的猜测。
假如这个猜测为真，那对于林青璇所带领的三营第六队来讲，就着实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所以林青璇很生气，延伸到了行动力上，便显得异常雷厉风行。
仅仅由小队成员去联系街区府衙，协调街区府衙配合安排人手参与行动，表面上看似乎略显傲慢。
可实际上街区府衙的主官就算是高配，也不过从八品而已。
面对着普通队员也有着最低七品品级的镇妖卫，根本不存在任何协调不动的情况。
再加上镇妖使司在神都内地位超然，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权限，使得林青璇让小队成员去协调街区府衙的做法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吩咐完了小队成员去做的事情后，林青璇带着苏清和来到了营地里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地方。
房间不大，看样子顶多同时放置五六具尸体，就能将房间全部摆满。
饶是如此，眼下房间里也仅仅停放了一具尸体而已。
正是那位王员外。
“大部分妖魔作祟的案子，受害人都很难留下尸体。即便有的尸体留了下来，往往也残缺不全，像王员外这件案子似的，居然还给王员外留了个全尸，确实极为罕见。
我一开始也对此有怀疑，但在王员外的书房里感知到了妖气，让我很快便摒弃了那种怀疑的情绪，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那种伪造妖魔气息的方法，我此前并不知道。”
林青璇简单解释了一句。
苏清和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
越是那种没有保密需求的生僻消息，反而越有可能不被人重视。
反倒是必须严苛保密的情报，总会被人盯上，享受那种千方百计被打听和探知的待遇，进而早晚有一天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苏清和绕着王员外的尸体仔细检查起来。
和之前在书房里检查到的情况差不多，王员外的尸体上同样没有任何妖气残留。
除了脖颈处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以外，身上也没有任何其他明显的外伤。
绕了一圈后，苏清和开口问道：“仵作有对王员外的尸体进行解剖检查吗？尸体停放了这么多天，为什么还没有腐败的迹象？”
林青璇摇头道：“没有，仵作是隶属于街区府衙的，咱们营地并没有仵作。之前认为是妖魔作祟，便仅仅只是让仵作简单的看了下死亡时辰以及致死的情况。尸体被带回来后，用灵气进行了包裹，起码十天半个月之内，不会出现腐烂的情况。”
苏清和惊讶道：“营地里没有仵作？这……难道每一次办案，都从其他衙门借用仵作吗？”
林青璇耸肩道：“大多数情况下，需要咱们去处理的案子是用不到仵作的，因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针对妖魔作祟案件的调查，基本上是以妖气感知和现场痕迹追踪来进行的，因此咱们镇妖卫没有什么配置仵作的必要。”
苏清和叹气道：“再去借调一位仵作过来，把尸体开膛剖肚，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隐藏在里面。从王员外脖颈上的伤口来看，若不是妖魔所为，那么爪痕就一定也属于伪造。
想要伪造这样的爪痕可不容易，我很难想象，王员外在清醒的情况下，如何被人悄无声息的一爪子拍死。正常来说，普通人不太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肯定还有遗漏。
再加上咱们将目光从妖魔的身上抽调回来，重新关注到王员外家里那些人的身上后就会发现，想安安静静的将案发现场伪装成妖魔作祟，恐怕只有王员外家里的人能做到。
外人根本不具备做好这么多麻烦准备的前提条件，也没有将这些要素尽数实现的能力。因此显而易见，只要方向对了，其实案子可以推进的很快，现在只需要确定凶手是谁就好了。”
林青璇依言而行，老老实实的去给麾下队员安排起新的任务来。
虽然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告破，可苏清和只用了这么小半天的工夫，就将卡住了第六队数天之久的案子实质性推进到了眼下的程度，林青璇至此已经打心眼里认同了苏清和在破案上的能力。
于是听着苏清和的吩咐，自然而然的便充当起了助手的角色。
苏清和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至于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那些不理解的地方，她会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大体上安排完，林青璇带着苏清和离开了营地，并领着苏清和往最近的鬼市之所在走去。
“八方鬼市各自的入口不同，彼此之间相隔甚远，同时地下沟渠又纵横相连，在神都地下能互相彼此完全连接在一起，导致哪怕是那些常年生活在地下鬼市里的人，也很难搞清楚全部的通道，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因为深入地下沟渠而迷路死在里面。”
林青璇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道：“虽然入口各有不同，但也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无论哪一个鬼市，其入口处都在贫民区中，因此咱俩得加快脚步，赶往神都边缘区域，才能顺着入口进到鬼市里。
反正算是在侦破案件，高来高去也没什么关系，顶多事后补个条陈说明便好。要是不走房顶的话，在街道上顺着人流前行，无论走的再怎么快，也得被往来的人潮所影响，天黑都到不了地方。”
说话的同时，林青璇已经纵身一跃，身姿轻盈的跳到了街道旁边一间店铺的屋檐上，仿若飞燕，迅速的飘然远去。
苏清和没想到林青璇的动作会如此果断，以至于在反应上慢了半拍。
当他也跟随着林青璇的脚步跃上房顶时，便看到林青璇的身影正在前方上下起伏，越飘越远……
实话实说，很漂亮……
苏清和忽然间明白过来，林青璇的绰号为何是‘斩月龙雀’。
此时此刻的林青璇，看起来确实如同龙雀一般。那飞掠前行的身姿，充满了线条上凹凸有致的流畅美感！
视野很好。
神都的建筑普遍不算多高，跟在林青璇的身后一路飞掠，苏清和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尽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屋顶。
这些屋顶密密麻麻，近看仿佛一个个小丘，远看则像是一片片整整齐齐的鱼鳞，时不时便会有一些较高的建筑高耸而出，让视线划过时，可以借之作为确定距离的目标。
今日天朗气清、微风不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骄阳略微西斜，璀璨的光芒映照在成百上千万片屋顶青瓦之上，汇聚粼粼、流淌成河。
每一道瓦楞的阴影里似乎都蛰伏着许多独属于神都的秘密，有人在青瓦下密谋吃绝户，有人在青瓦下勾搭成奸情，有人在青瓦下大声争吵谩骂，有人在青瓦下闭门苦读求学。
苏清和飞掠其上，超强的感知能力让他对于脚下那些房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总是能够有一些或多或少的窥探。
尽管不是有意如此，可被动的接收到了许许多多的信息，让他对于神都的印象越发立体、越发鲜活。
这座大周都城，显然是由一个个独立的‘人’所组成。
而一个个独立的‘人’有着彼此完全不同的行为逻辑和行为目的，他们各自纠缠，千丝万缕，言行举止之间呈现着无穷无尽的变化。
所有这些全部统合，就成了天下第一雄城，神都。
据说在妖魔生活的‘幽界’里，有不止一座规模超过神都的城池。
不过考虑到妖魔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远不如人族这么高，其城池建设也远不如人族这么精细，各种生活所需的设施几乎都不会有准备，纯粹依靠着妖魔数量去堆积起来的‘规模’，便具有相当多的水分了。
相较之下，显然还是神都的规模含金量更高。
这是真真正正容纳了超过上千万人口的超级雄城。
考虑到当前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发展，能够出现如此恐怖规模的城池，要说没有强大修士在其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修士、结界、法宝，等等等等这些远超人力极限的存在，才是神都能够最终成型的根本原因。
否则若是全都以人力来进行构筑的话，别说容纳千万人口了，恐怕只是区区百万人口，便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城池陷入到崩溃的境地。
日常所需的那些天文数字一样的物资供应，在生产力不够发达、各种运输条件相对比较落后的当下，想纯粹凭借着人力去做到，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哪怕大周的漕运体系远比苏清和印象中前一世里的任何古代王朝都要发达的多，相比于超巨型城池所需要满足的供应链流转，也依旧显得过于脆弱。
所以，修士、结界、法宝，这些其实是支撑大周如今以巨型城池为聚居导向的真正核心。
如果没有这些绝对伟力施加以远超人类极限的影响，大周对于整个国家、整个种族力量的整合，势必会走向另外一种发展的模式。
踩着屋顶瓦片飞掠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苏清和终于看到林青璇前行的速度降了下来。
转瞬间追到了林青璇旁边，接着就在林青璇的带领下，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已经到了普通城区和贫民区的边缘交界之处。
前方的房屋仍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可相比于普通城区这边的整齐青瓦，贫民区的房屋要明显低矮的多，同时多为木板和茅草的混搭。
就算乙等修行者可以提气轻身，踩在那些木板和茅草混搭的棚顶上，照样会有些不舒服。
“这附近就有一处鬼市的入口，属于地下沟渠往外排水的出口之一。神都大概每百年左右会发一次洪涝，主要看当年的降雨如何。而鬼市的入口其实就是发生洪涝时，主要的排水区。”
林青璇一边前行，一边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扬眉道：“排水区？那这片贫民区怎么办？若是真的发生了洪涝，从这里往外，岂不是要被全都淹掉了？”
林青璇点头道：“没错，会被尽数淹掉。运气好的能活下来，运气不好的，估摸着也就直接被洪涝冲走了。每一次发生洪涝，对于贫民区来说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清洗。”
苏清和惊讶道：“那得死不少人吧？”
林青璇想了想，开口道：“我没关注过，上一次发生洪涝已经很久远了，我是在一些卷宗中有看过相应的记载。起码在卷宗记载中，只是写了个‘淹死者众’，但具体会被淹死多少，就不清楚了。
反正就算贫民区被洪涝彻底摧毁，用不了几年，贫民区也会重新出现。每年都有不少流民涌到神都来想要寻个活路，这些流民不在神都府衙的户籍册中，神都府衙当然懒得管他们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