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阿木猛地从碎石中坐起，喷出一口漆黑的淤血。他的头发被雷火燎得卷曲，脸上布满尘土和血污，却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那里，一尊金光闪闪的元婴正盘膝而坐，眉眼间的倔强与他如出一辙。
“我……成功了？”阿木喃喃自语，随即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元婴在体内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纯净的灵力，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躯体。
“元婴初期……”
他撑着灵光剑站起身，望向浣灵溪的方向。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寒潭边，阿玲已敛衽盘膝。潭水蒸腾的白雾裹着她素白的裙裾，将那截露在外面的皓腕衬得愈发莹润，只是腕间那道被冰棱划破的旧疤，在寒气中微微泛着红。她比阿木小一岁，入道时还是个需要踮脚才能够到丹炉的小丫头，此刻却已能在劫云压顶时，坐稳如松。
“冰灵根者渡雷劫，本就是水火相煎。”星穹长老蹲在潭边的青石上，酒葫芦被他攥得咯咯作响。他望着少女周身渐浓的寒气，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刚进时间加速塔时，还会红着脸问“长老，冰盾练到第几重才能护住阿木哥哥”。
阿玲深吸一口气，寒潭的水汽顺着她的口鼻钻入肺腑，丹田内的金丹骤然亮起。那金丹通体冰蓝，表面流转着细碎的冰纹，是她以十年苦修凝结的圆满之相。“九九雷劫，我阿玲必过！”她的声音清越如冰磬，落在寒潭水面，竟激起层层冰花。话音未落，天际的劫云已撕开一道裂口，紫金色的雷光如恶龙探爪，带着焚尽万物的威势俯冲而下。
“冰盾！”阿玲素手翻扬，潭水瞬间倒卷，在她身前凝成丈许高的冰墙。这冰盾与寻常修士的法器不同，每一寸冰晶里都裹着她以精血炼化的寒潭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千万道冷光。第一道雷霆轰然砸落时，冰盾表面瞬间绽开蛛网般的裂痕，刺目的雷光与寒气碰撞，激起的气浪掀得潭水倒流，星穹长老的酒葫芦都被震得滚到脚边。
“咔嚓——”冰盾碎作漫天冰屑，却也将雷霆的锋芒卸去大半。阿玲足尖在水面一点，身形如柳絮般后飘，同时双掌推出：“寒霜掌！”两道半透明的掌影裹着极寒之气，与残余的雷光撞在一处。掌影炸开的瞬间，连空气都凝结出冰晶，那些狂暴的雷火竟被冻成淡紫色的冰珠，簌簌落在潭里，激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好丫头，把冰灵根的柔劲用到极致了！”星穹长老捡起酒葫芦，刚要喝一口，第二道雷霆已撕裂云层。这道雷比前一道粗壮三成，带着灼人的热浪，竟在半空化作火蛇，朝着阿玲吐信。她眼神一凛，指尖掐诀的速度快如闪电，寒潭深处突然升起数十根冰刺，如莲花般在她身前绽放，将火蛇层层缠绕。冰与火的交锋发出滋滋的声响，白雾弥漫中，她的裙角已被火星燎出数个破洞。
第三道雷劫降临前，尘白的声音从东边传来：“守住心神，雷劫最擅扰人心智！”阿玲闻言深吸，忽然想起昨夜在塔内，阿木塞给她的那枚暖玉。此刻那玉正贴在她心口，被体温焐得温热，竟让翻腾的灵力安稳了几分。当雷霆化作电网罩下来时，她没有硬抗，而是引着冰灵力在周身织成茧，任由雷光在茧外炸响，自己则凝神内视，一遍遍温养着金丹。
第五道雷劫落下时，阿玲的冰盾首次出现了溃散的迹象。紫金色的雷光穿透冰层，余波如重锤般砸在她胸口，让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珠落在冰面上，瞬间被冻成殷红的珠子，滚入潭中。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手背擦过唇角的血迹，眼神却亮得惊人。“这点痛，比不过塔内练剑时的万分之一。”她咬着牙结印，寒潭水底突然升起冰龙虚影，龙首高昂，竟硬生生将雷霆顶回去三尺。
星穹长老看得酒葫芦都忘了喝。他见过太多天才陨于雷劫，却从未见过哪个少女能在第五道雷劫下，还能保持如此清明的神智。冰龙与雷光相抗的轰鸣中，他忽然看见阿玲的发带被雷火灼断，青丝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模样竟与多年前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女徒弟，有几分重合。
第七道雷劫来得最是蛮横，竟带着焚山煮海的火气，将寒潭的白雾都蒸腾得一干二净。阿玲的衣衫早已被凝结的寒冰覆盖，像是穿了件剔透的冰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体内的灵力已如风中残烛。当雷光撞碎冰甲，灼痛顺着肌肤蔓延到骨髓时，她忽然想起阿木总说她练剑太拼命，“师姐，你该对自己好点”。可她不能停，她若倒下了，将来谁替那冲动的小子挡刀？
“我……不能输！”阿玲猛地睁眼，眼底掠过一丝决绝。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身前的冰纹阵上。那些原本黯淡的阵纹瞬间亮起，竟在她头顶凝成冰凤虚影。凤鸣清越，与雷霆的轰鸣相撞，竟让狂暴的雷火都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第八道雷霆落下时，阿玲的灵力终于耗尽。冰凤虚影溃散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像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雷柱朝心口撞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丹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那是比金丹更纯粹的寒意，正顺着经脉疯狂奔涌，在她心口聚成一团冰蓝的光晕。光晕里，一个寸许高的小人影渐渐清晰，眉眼间竟与她一般无二，周身裹着冰晶般的衣袍。
“这是……元婴？”阿玲的眼中闪过惊喜，随即是更深的坚定。原来师父说的没错，雷劫最烈时，便是元婴初生之际。那股新生的灵力顺着血脉流遍全身，让她几乎枯竭的经脉都泛起清凉，连身上的灼痛都减轻了几分。
第九道雷劫如天河倒倾，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砸下来。就在此时，两道身影同时动了。尘白从东边掠来，七星法剑在半空划出半圆，剑气凝成的屏障先一步挡在雷柱前；星穹长老则祭出镇魂铃，铃声荡开的波纹如水中涟漪，将雷柱的锋芒层层削弱。“丫头，加把劲！”老修士的声音带着灵力震荡的颤音，他的法袍已被余电灼得焦黑，却仍死死托着铃绳。
阿玲在雷光中缓缓站起。冰晶元婴在她身前舒展双臂，与她同时结出印诀：“冰封千里！”刹那间，寒潭的水汽、空中的雷雾，甚至是那道狂暴的雷柱，都被一股极致的寒意冻结。雷柱表面迅速覆上冰层，噼啪作响的雷光在冰壳里挣扎，威力竟硬生生减弱了三成。这是她压箱底的术法，本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练，此刻却成了渡劫的关键。
“轰——！”冰壳碎裂的巨响震彻山谷，阿玲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寒潭边的软草上。她咳着血，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可当她低头看向丹田时，却忍不住笑了。那尊冰晶元婴正盘膝而坐，眉眼弯弯，手里还捏着个迷你的冰盾，与她此刻的模样如出一辙。元婴周身流转的灵力虽尚显稚嫩，却带着跨越境界的清越，在经脉里缓缓游走，滋养着她受损的躯体。
“元婴初期……”她轻声说着，指尖抚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暖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