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放下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
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沉声道：“反正我们已经画了一部分的地图，就这么回去也是可以交差了。这里是半兽人的猎场，再待下去就是送死！小心后撤，脚尖着地，谁都不许发出半点声响！”
士兵李锐站在队列前排，手中的火铳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方才山坡上的惨烈厮杀还在他眼前回放——半兽人挥舞着带倒刺的骨斧，将兽人部落的战士劈得骨肉分离；
更可怖的是那名冰法师，抬手便凝出三尺冰棱，瞬间刺穿三名兽人的心窝，冰碴上挂着的碎肉在阳光下泛着惨白光。
听到命令，李锐连忙点头，却忍不住借着整理火铳火帽的动作凑到陈武身边，用气音问道：“将军，那些半兽人真没察觉咱们？
刚才那冰法师的冰棱离咱们藏身的灌木丛就三十步远，要是被它盯上，咱们这点人不够它冻成冰棍的……”
“住口！”陈武抬手打断他的话。
他目光扫过队列，士兵们的脸在树荫下泛着煞白。
陈武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凝重：“别乱了阵脚，张成，带你的两名斥候断后，每隔十步留下标记，一旦发现追兵就鸣哨示警。”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还在冒着黑烟的兽人部落，补充道：“半兽人刚结束激战，已经清理战场离开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要是它们杀个回马枪就不妙了！”
通译的手指都在发抖，闻言连忙附和：“将军说得对，兽人部落已经被全歼，它们没必要再扩大搜索范围。”
小队顺着树林边缘缓缓后撤，脚下的落叶厚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如同陷进柔软的棉絮，恰好掩盖了脚步声。
张成举着望远镜紧盯身后的山坡，见没有半兽人跟过来，便回头对陈武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陈武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朝着热气球停放的隐蔽山谷走去，心中暗想：还好提前将热气球藏在了密林深处，只要撤到那里，点火升空就能直接返回燕地的边境要塞。
不过他却不知道，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山坡岩石的阴影里，三个全身覆盖着枯叶伪装的半兽人缓缓抬起头，三角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嗤——”
为首的半兽人对着掌心的竹筒吹了声轻哨，声音细如蚊蚋，却精准地传到了树林深处。
片刻后，五道矮小的身影从地下钻了出来，它们浑身覆盖着湿泥，手中握着短柄骨铲，正是半兽人部落特有的地下追踪者。
“跟着他们，找到他们的藏身点。”
一路无话，只有脚下落叶的摩擦声和偶尔的鸟鸣。陈武始终走在队列最前方，每隔一段路就会停下观察四周。
当远处的乱石滩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那是东南大陆的交界处，乱石嶙峋，却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山谷里的热气球轮廓。三名留守士兵正围着热气球检查设备，见他们过来，连忙挥手示意。
李锐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差点喊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用气音喊道：“将军！咱们安全了！快上热气球，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武刚要回应，突然瞳孔骤缩——他瞥见乱石滩西侧的沙丘顶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闪过。
“趴下！有埋伏！”陈武嘶吼着扑向身边的李锐，将他按倒在地。
话音未落，乱石滩周围的沙丘突然塌陷，“轰隆”声中，数十名半兽人手持骨矛冲了出来，骨矛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地下更是窜出数道黑影，手中的骨铲直取队员们的脚踝，锋利的铲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眼见这种突发情况，张成嘶吼着举着火铳射击，铅弹呼啸而出，穿透了一名半兽人的胸膛，黑血喷溅在乱石上。
可更多的半兽人扑了上来，它们的嘶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李锐挥舞着刺刀格挡，刺刀刺穿了一名半兽人的手臂，却被身后另一名半兽人一铲击中膝盖。
“啊——”剧痛让他惨叫着倒在地上，骨铲的倒刺勾住了他的裤腿，将他朝着半兽人堆里拖拽。陈武拔出佩刀，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劈开一名半兽人的喉咙，黑血喷了他满脸。
他对着身边的通译吼道：“老王！快去热气球！启动点火装置！我掩护你！”
通译老王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朝着热气球冲去，途中摔了一跤，怀里的翻译手册散落一地。陈武奋力厮杀，刀身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每次挥刀都能带走一名半兽人的性命，可半兽人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根本不顾伤亡，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突然，一根骨矛从斜刺里刺来，陈武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将军！快走！”张成左肩中矛，却依旧死死挡在陈武身前，“守住热气球！”
话音刚落，一根骨矛从他后背穿透，张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前还不忘将陈武推向热气球的方向。
陈武眼睁睁看着队员们一个个倒下，双眼赤红，却被通译拽着爬上了热气球吊篮。
“将军，再不启动就来不及了！”通译颤抖着喊道。
通译颤抖着点燃了热气球的火焰，气囊渐渐膨胀。
半兽人们见状，纷纷投掷骨矛，一根骨矛擦着陈武的脸颊飞过，钉在了热气球的气囊上，气囊应声而破。
他们此前准备的三台热气球掉下来两台，只剩下陈武这台——因为飞得较高，才没被射中。
陈武死死攥着绳索，看着地面上被半兽人围杀的队员，听着他们最后的嘶吼，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哈哈，人类，你跑不掉的！你以为我射不中你？
我只是想确定你们的老巢在哪里而已！我的蝙蝠骑士早就尾随上你了！吩咐下去，让飞龙骑士来这边集合！等到确定位置，我们便直接冲杀过去！”
领头的半兽人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缓缓升空的热气球，眼中满是不屑。
热气球晃晃悠悠地升起，陈武低头望去，地面上的队员已经没了动静，半兽人们正围着尸体欢呼。
通译瘫坐在吊篮里，声音颤抖：“将军，就剩咱们两个了……”
陈武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下方的半兽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缝里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