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脸色愈发冷沉,连道了三声“好”,看向一旁德海吩咐道:“去把宋家那个丫头叫来。
朕倒要看看,她究竟给小五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朕的儿子这么对她唯命是从。”
墨锦川拧眉,“父皇若有气,冲着儿臣发便是,何必为难汐儿?”
宣德帝不由冷哼一声,“一口一个汐儿,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代秋还总说你最像朕,朕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窝囊。”
墨锦川只恭敬道:“是儿臣给父皇丢人了。”
宣德帝:“……”
若非这张脸一看就是他的种,他真想把人拉出去痛打三十大板。
否则,他早晚要被这混账东西给气死。
观察着父子俩的神色变化,德海上前一步,赔着笑道:“陛下消消气,王爷也并非有意瞒着您。”
他说着,看向墨锦川,笑呵呵问:“王爷可有派人前往边城探查?”
墨锦川点点头,却并未直接开口。
德海识相的屏退众人,待自己也要离开时,只听宣德帝幽幽道:“你留下一起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德海面上多了为难。
他倒是想听,可在御前伺候,管不好嘴巴和耳朵是大忌。
搞不好,就享年与此了。
虽说他一个阉人,注定往后没有子孙后代传承,可也希望自己长命百岁不是?
宣德帝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不想听就滚。”
德海闻言,忙笑着道:“老奴去给陛下和王爷备晚膳。”
宣德帝摆摆手,笑骂了句“老狐狸。”
德海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选对了。
接下来的话,确实不是他该听的。
出了御书房的门,德海立即吩咐一旁的小太监道:“腿脚麻利些,去回了皇后娘娘,就说锦王殿下今晚要陪着陛下用晚膳。
若是再手谈几局,夜里兴许就不过去了。”
小太监试探问:“干爹,若娘娘问起别的?”
德海瞥了他一眼,凉凉道:“杂家从前怎么叮嘱你的?”
小太监一抖,轻声道:“少问多做,当个哑巴。”
德海满意地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快去吧,再让人跑一趟御膳房,多做几样锦王平日里爱吃的菜肴。”
他顿了顿,又道:“记得,那道四喜丸子一定要有。”
小太监迟疑道:“干爹,齐太医前日不是说陛下这两日需食清淡些,四喜丸子会不会太油腻了些?”
他也在御前伺候了一段时间,勉强能摸到一些陛下的喜好。
旁的菜虽然不敢说,可这道四喜丸子,只要出现在桌上陛下怎么也要动两筷子的。
德海轻哼一声问:“谁告诉你,这道菜是拿来吃的?”
小太监闻言,眼神更迷茫了。
估摸着时间还早,德海回头望了眼殿门方向,幽幽道:“锦王殿下当年离宫从军前,最爱吃的便是这道四喜丸子。
只可惜,他自那往后再没碰过这道菜。”
四喜丸子在民间的说法里,象征着团团圆圆,阖家美满,多出现在大年夜的餐桌上。
大家一起分食,希望亲朋好友都能身体健康,年年都可以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而那一年,先太子与四皇子同时遇刺身亡,他失去了最为敬重的兄长和疼爱的小弟。
对于他而言,日后再难有团圆之意。
可对于宣德帝而言,这道菜,便成了他思念儿子时的慰藉。
身为帝王,他不能喜形于色,更不能轻易让人窥探出软肋所在。
可这么点小喜好,却是无伤大雅的。
更别提,他对墨锦川的偏爱,整个大安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太监恍然大悟,眼底的钦佩仿佛要溢出来。
德海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往后机灵着点,能装糊涂的地方就装糊涂。
有些事情,太明白了反而是自找麻烦。”
听他这么说,小太监忍不住问:“干爹,您让儿子装糊涂,可您干嘛又?”
“干嘛要多管闲事?”
见小太监点头,德海笑容微敛,意味深长道:“杂家跟你不同。”
他们这些小的只需伺候好主子,旁的事情无需多想,也轮不着他们操心。
可他不一样。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宣德帝一家都能好好的。
更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再度出现。
他和陛下都老了,受不住。
*
御书房。
宣德帝靠在椅子里,整个人尽显疲态。
半晌,他沉声问:“小五,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墨锦川:“十成。”
闻言,宣德帝脸上的疲惫更甚。
他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从不是狂妄自大之人,若无十足的把握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之所以一直拖着,也多半是因为证据还未收集完全。
以他的性子,要么隐忍不发,一出手便直取对方咽喉,绝不留还手的余地。
真不知,究竟随了谁。
宣德帝轻叹一声,“小五,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墨锦川抬眸看向他,声音冷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只一句话,便将宣德帝打算说和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他心头有些恼,沉了脸道:“朕知晓你一向恩怨分明,可此事关系重大,甚至有可能会伤及皇家颜面。
小五,你也总该为朕考虑一番才是。”
不等墨锦川开口,他又道:“他二人视律法如无物,你便是不说,朕也绝不可能姑息。”
墨锦川冷声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宣德帝脸色骤然一沉,“你这是在质问朕?”
“儿臣不敢。”
“不敢?”宣德帝冷笑,“你都胆大包天到敢逼着朕处置朝臣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墨锦川一掀长袍跪下,恭敬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宣德帝:“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想到什么,他脸色更沉了,一摆手道:“行了,不必说了,朕不想听。”
墨锦川掀眸看向他,薄唇微动:“恕儿臣失礼。”
今日这话,他非说不可。
宣德帝陡然沉了脸色,抓起一旁的茶盏朝着他狠狠砸去,怒喝道:“混账东西,你是要气死朕不成?”
墨锦川不躲不闪,茶盏正好砸在他的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宣德帝气的额角青筋凸起,咬了咬牙怒道:“为了个宋言汐,你连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