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脸色变了变,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怎么同自己亲爹还这么计较。”
他说着,看向宋言汐道:“都是朕把这混账惯坏了,日后他若是欺负你,你便告诉朕。”
一番话说下来,他难免有些气喘,可脸色却明显比之前红润不少。
就连原本想劝他好生歇着的德海,也选择了闭嘴。
难得陛下心情如此好,他可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再说了,有永安郡主在旁陪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宋言汐轻笑着点头,顺着墨锦川的意道:“锦王殿下很好。”
宣德帝笑了,明明很满意却还要装作嫌弃道:“这混小子哪里好?
一把年纪了,脾气又臭,也就是你能瞧得上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这么说说笑笑着,屋内沉重的氛围不知不觉松快了许多。
看出墨锦川黑眸间暗藏的担忧,宣德帝道:“待你们成了婚,给朕生一个乖孙抱抱,朕就算是看在孙儿的面子上也能多活几年。”
说起这个,他看向德海问:“当时钦天监定日子的时候,怎么说来着?”
德海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两人更是从小一起撒尿玩泥巴的交情,动动嘴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一看,分明就是嫌定的日子太晚,恨不得下个月便让两人成婚。
他上前两步,赔着笑道:“钦天监那边的意思是,锦王殿下的命格太过霸道,唯有六月二十八那一日成婚最好。”
宣德帝不由拧眉,“早一些不行?”
德海迟疑道:“若是早些,对两位新人倒是没什么妨碍,毕竟永安郡主的命格也是极为富贵。
只是,婚后可能于后嗣方面恐有影响。”
一听对后嗣有妨碍,宣德帝立即改了主意,道:“六月二十八甚好,不用改了。”
德海笑道:“陛下也是性子急,六月二十八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个月。
若是一切顺利,待到明年三四月里,陛下便又要喜得金孙了。”
光是听着,宣德帝脸上的笑意就已经压不住。
他瞥了眼墨锦川,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墨锦川轻咳一声道:“此事,急不得。”
宣德帝眼一瞪,“还不急?你都三十了,难不成要等着做爷爷的年纪再考虑绵延子嗣之事?”
要不是身上还扎着银针,他恨不得跳起来,给这个混账东西两巴掌。
他像他这个年纪时,几个孩子都满地跑了。
人生大事都不急,他急什么?
宣德帝越想越生气,还要说什么,就听“噗通”一声。
竟是德海给他跪下了。
“陛下消消气,您如今的身体,动不得怒啊!”
宣德帝眉头紧拧,看向宋言汐,见她点点头,才心有不甘道:“若不是这个混账东西非要气朕,朕才懒得动怒。”
他想到什么,问:“丫头,方才朕昏昏沉沉听到你说小五给朕喂了药,那药可还有?”
德海轻咳一声,大着胆子道:“回陛下,王爷给您喂的是神医谷的护心丸。”
听到护心丸三个字,宣德帝拧眉,“便是庄老哥此前犯心疾时吃的那个?”
宋言汐开口应是。
想到半年前,他送他们出征之时,听她说过护心丸只剩一颗,宣德帝不由轻叹一声。
他还想着,这般好的救命药若能多寻几颗,给小五和映雪他们备在身边。
碰上要紧之时,还能护他们一命。
思及此,宣德帝道:“朕如今的身体,吃这等神药当真是浪费了。”
以为他是还想要几颗,宋言汐斟酌道:“炼制护心丸所需的药材很是难寻,神医谷中也不过只存了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臣女师傅近日恰好要入京,应该会随身携带两颗,可献与陛下。”
听到还有两颗,宣德帝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
他欣慰一笑,道:“丫头,你有心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朕的身体如何,朕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养心丸救得了朕一时,却救不了朕一世,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吧。”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道:“今日朕吃的这颗,本就是你赠予小五的,若还有两颗理应给他一颗。
至于剩下的,你二人若是愿意,朕想做主留给映雪。”
提到这个小女儿,宣德帝脸上多了笑容,“这丫头自小身子不好,脾气又骄纵,将来成了婚还不知能否与驸马相处和睦。”
墨锦川拧眉道:“这药,儿臣不需要。”
宣德帝瞪了他一眼,“你腿上有旧疾,如何不需要。”
他不容置否道:“这是皇命,不是同你过家家。”
说着,他看向宋言汐道:“你与小五成婚后,夫妇一体,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相互体谅。”
回忆起曾经,宣德帝眼底多了伤感道:“别学朕,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听着他声音越来越小,德海劝道:“陛下,您先歇着点,养好身子才好为王爷郡主主持婚宴。”
宣德帝低喃道:“对,朕还要为小五操持婚事呢。”
德海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您先睡会儿,王爷和郡主都守在您身边呢。”
宣德帝应了一声,又说了些什么,声音太清让人听不真切。
声音隐隐的,好似在喊什么人的名字。
宋言汐为他取针时,清楚的听到他唤了一声:“阿姝。”
紧接着,宣德帝紧闭的眼角有悔恨的泪水流下。
如果她没记错,那位因巫蛊之罪在盛宠之时被赐死的淑妃,闺名里便有一个姝字。
人活着时互相猜忌伤害,待到阴阳相隔,反倒悔不当初,何必呢?
看着深陷梦魇,神情痛苦的宣德帝,宋言汐到底是不忍心,点了一支安神香这才退出去。
外头,以王太医为首的众太医已然等的心急如焚,恨不得冒着杀头的风险冲上去一看究竟。
见她出来,众人赶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宣德帝的情况。
他们一个个,就差在脸上写上“我用不用死”几个大字。
就连王太医这种老油条,此刻都不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从宋言汐的口中听到不太好的话。
排开众人,奚远大步走上前,沉声问:“郡主,陛下情况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