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安静。
导演张大了嘴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彼得。
那几个演劫匪的演员也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火车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把毛巾扔给助理,一步步走到彼得面前。
他比彼得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彼得,眼神里是嘲弄和怜悯。
“小子,你今年几岁了?断奶了吗?”
火车头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彼得的胸口,正好是沃特Logo的位置。“
你太天真了,彼得,天真得可爱。”
火车头冷笑了一声。
“去救那个老太太?然后呢?她能给你什么?一句‘谢谢’?还是一个发了霉的苹果?”
“那又怎么样?至少那是正确的事!”彼得反驳。
“正确有个屁用!”
火车头突然吼了一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彼得脸上。
“正确能帮你付账单吗?正确能让沃特的股价上涨吗?正确能让你的周边产品卖到脱销吗?”
火车头指着周围的摄像机,指着那些灯光,指着这片虚假的繁荣。
“看清楚了,菜鸟。这才是现实。”
“救人赚不到钱,甚至可能让你受伤,弄脏你这身昂贵的战衣。万一那个抢劫犯手里有枪,把你打伤了,谁来赔偿公司的损失?谁来负责这一季收视率的下滑?”
火车头凑到彼得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阴冷。
“一个真正的英雄,价值不是看你救了多少人。是看股价,看收视率,看你的社交媒体流量数据。你明白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经纪人数钱的导演。
“我们的工作就是演戏。是制造一个个完美的英雄幻象,让那些蠢货民众相信有我们在保护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买我们的周边,买我们的电影票,给我们的社交账号点赞。”
“只要他们相信,这就够了。”
火车头拍了拍彼得的肩膀。
“这就是这行的规矩。你要是受不了,就滚回你的贫民窟去送外卖。别在这里装什么圣人,这里没人吃你这一套。”
说完,火车头转身走回导演身边。
“刚才那条,我觉得我的眼神还不够犀利,要不再拍一条怎么样?”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没问题!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条!”导演立刻大喊。
片场又恢复了忙碌。
再也没有人多看彼得一眼。
彼得一个人站在那里。
周围的喧嚣好像与他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看着火车头那个为了名利可以出卖一切的背影,看着那些为了几个钱就甘愿配合演戏的“劫匪”,看着这满街的虚假。
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胃酸在喉咙里翻涌。
他不由得想起了洛基在巷子里说过的话。
“典型的资本主义腐朽恶臭。”
以前他不明白,现在他懂了。
这就是沃特。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英雄”。
没有正义,只有生意。
没有责任,只有数据。
“股价……收视率……”彼得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
他抬起头,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迷茫和愤怒,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
既然你们在乎的是这些。
那我就亲手把这些东西,全都砸得粉碎。
彼得没有离开。
他只是默默退回到阴影里,看着这场闹剧继续上演。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他是一个潜伏者。
一个等待时机,准备给这头庞然大物致命一击的猎人。
“好戏才刚刚开始。”
彼得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的手伸进那个廉价紧身衣的口袋里。
那里有一个小东西,是刚才他和火车头对峙时,趁着火车头凑近说话,从他身上顺手摸来的。
一个小型的、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管。
五号化合物的便携装。
这是火车头力量的来源,也是他堕落的证据。
彼得握紧了那个玻璃管。
如果火车头知道,他刚才那通教训新人的废话,不仅没有吓退彼得,反而亲手把刀递到了彼得手里,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摄像机的红灯再次亮起。
火车头又一次化作闪电冲了出去。
彼得站在黑暗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跑吧,尽情地跑吧。
这是你最后的狂欢了。
……
沃特大厦的顶层茶水间,没有想象中那么豪华。
彼得推门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在楼下被硬塞过来的“剧本”。
刚才那场戏,他配合着火车头“巡逻”,现在想起来胃里还在翻腾。
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哪怕就一分钟,不用演戏,不用假笑。
茶水间很安静,只有制冰机偶尔“哗啦”响一声。
彼得正准备去窗边透透气,脚下却停住了。
角落的米色真皮沙发上,缩着一个人。
是星光,安妮。(话说回来,整容后像妖怪一样……)
她跟海报上那个光芒万丈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穿着白色长靴的腿蜷在胸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抽泣。
彼得站在门口,松开了门把手。
门在他身后静悄悄地合上了。
他没有过去安慰她。
在这个地方,安慰是最没用,也最危险的东西。
他转身走向一排自动售卖机,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
一瓶矿泉水,五美元。
一小袋坚果,二十美元。
一块印着祖国人头像的黑巧克力,五十美元。
这就是沃特,连喝口水都分三六九等。
摸了下口袋,囊中羞涩的彼得,还是放弃了在售卖机购买的想法。
他把手伸进卫衣的口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块。
土黄色的牛皮纸包装,没有任何图案。
这是单兵压缩干粮。
这是来这个世界前,江晨让他带的物资。
像这样的东西,他带了不少。
彼得撕开包装袋,他拿着那块褐色的方块,走向角落的沙发。
安妮还在抽泣,好像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身边的沙发垫子猛地向下一陷。
安妮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还带着一种恐惧和警惕。
她看清是彼得,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擦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