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领导，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他、他李琦同志，说到底，主要就是搞电影创作、拍片子那一块儿拿手啊！”
听到领导用如此欣赏的口吻谈论李琦，甚至流露出要将其调离广电系统、委以更重任用的意图，林和泰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
他脸上瞬间堆起了愁苦，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撇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仿佛刚吞下一颗没熟的山楂。
他这次兴冲冲地来向上级汇报，本是来“报功”的，是来为“自己人”请功，为广电总局脸上增光的，绝不是要把手心里这颗好不容易培养出来、如今正光芒万丈的“金蛋”往外推推！
以前，甭管李琦闯出多大的名堂，他的人事关系、组织档案总归是挂在广电总局名下，这份沉甸甸的功劳和随之而来的影响力、资源，无论如何都少不了广电总局、少不了他林和泰的一份。
可现在，李琦已经是副部级干部了，在这个级别上如果再要“动一动”、往上提拔……按照惯例和干部任用的一般规律，李琦就不可能再继续留在广电系统内了！
这怎能让他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呵呵，老林啊，你这话说着可就有点违心，也小看这位年轻人了。”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那位主要领导闻言，笑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后仰，手指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什么叫‘只会拍电影’啊？我看呐，他可不仅仅是会拍电影。
他一手创立并管理着『璀璨娱乐』这么庞大的一个跨国文化娱乐集团，在香江、在好莱坞都运作得风生水起，这企业管理能力、国际资本运作能力，能差吗？如果只会拍电影，能把公司管成这样？”
领导顿了顿，继续举例说明：“还有，这次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能拿到手，仅仅是电影拍得好就行了吗？不见得吧。这里面对好莱坞游戏规则的理解、对国际评委口味的精准把握、在关键时刻调动资源进行公关和应对危机的能力，甚至包括与各方势力周旋博弈的智慧和魄力，都缺一不可。
这充分说明，李琦同志的战略眼光和综合管理素质，是非常突出的，绝不仅仅局限于一个艺术家的范畴。”
“……”林和泰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却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因为领导说的每一句，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李琦展现出的能力维度，早已超越了一个传统导演或编剧的框架。
此时，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另一位负责经济与科技领域协调工作的领导也微笑着开口附和道：
“老林，还有一点你可能了解得不够深入。我这边听到一些风声，李琦同志可不只是在文化娱乐产业里折腾。听说他在南方的鹏城特区，还以个人资本投资控股，搞了一个叫做「千钧半导体」的科技公司，规模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听说投入不小，引进了一些海外人才，搞得有声有色，在细分领域已经有点名堂了。这事儿，老林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这个……我，我还真不知道。”林和泰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手，脸上的苦色更浓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广电系统主要关注文艺内容，对旗下人员在特区搞半导体投资这种“跨界”行为，信息确实不敏感，也没那么关注。
“你看，这说明你对李琦同志这位宝贵人才的了解和关注，还是不够全面，视野可能也稍显局限了些。”
领导温和地批评了一句，但语气中更多的是对李琦的欣赏。
他略作沉吟，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提出了一个方向性的建议：“这样吧，基于李琦同志目前展现出的卓越综合能力，以及他对高新技术产业的兴趣和实际投入，我觉得，可以考虑让他到‘信息产业部’去挂个职，担任个相应的职务或顾问，充分发挥他在战略布局、国际视野和管理创新方面的特长。老林，你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信息产业部。
在98年以前，这个部门叫电子工业部。
98年以后，这个部门叫信息产业部。
08年以后，名字叫工业和信息化部。
“我觉得行！这个安排很有前瞻性，也符合人才使用的规律。李琦同志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更能发挥他综合优势的平台上。”
那位经济科技领域的领导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林和泰这下子彻底没话说了，只能干瞪着眼，，心里却在无声地呐喊：“不要啊……这可是我们广电系统培养出来的苗子，怎么就……”
但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无力改变。
…
另一边，在林和泰的办公室内，李琦坐在里面，对“海子”里发生的这场关于他未来去向的讨论一无所知。
他正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脑子里盘算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次奥斯卡连夺大奖，为国家、为华夏电影人挣了这么大的脸面，创造了历史，可谓是大功一件。
按照常理和对体制运行规则的了解，立了功，就应该有所奖赏。
自己在职务级别上，副部待遇已经是破格中的破格，短期内肯定是“升无可升”了。
但以他的性格和做事风格，费了这么大劲取得了这些的成绩，如果不要点实质性的、能更好助力未来发展的“特权”或特殊政策支持，那肯定不是他的作风。
他正在心里琢磨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向哪位领导、提出哪些具体而不过分的诉求，才能最大化这次胜利带来的“红利”，为自己和『璀璨娱乐』接下来的全球布局铺平道路。
他一直等到快下班的时候，才看到林和泰脸色复杂、步履略显沉重地回来了。
李琦刚提了几句，就被对方打断。
林和泰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严实了，然后走到李琦面前，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又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
“你小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折腾，这回折腾大了…把自己都给‘折腾’出去了！”
“啊？什么出去了？”
李琦被林和泰这没头没脑、语气沉重的话给弄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你啊什么啊！”
林和泰火大的很，“你在香江拥有高度自主的经营权，在米国好莱坞能相对自由地运作权，这已经是国家能给你的、几乎是最大限度的信任和特权了！你还不满足？还想着再要？”
他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咬着后槽牙说道：“你跳的这么欢，领导们看在眼里，不再想着再给你什么轻松的特权，而是看中了你更全面的能力，要给你肩膀上压更重的担子！要给你挑更难的‘担子’！我看你这次怎么办！”
李琦：“……”
他沉默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和自己预想的方向完全不同。
林和泰看着他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脸庞，只能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啊！”
他将自己下午在“海子”里，如何汇报成绩，领导们如何讨论，以及最终主要领导提议让他到“信息产业部”挂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李琦讲了一遍。
他讲得很详细，包括领导们对他的评价，以及自己那份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电子工业部？哦，现在是信息产业部？”李琦听完，脸上也浮现出一抹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确实是一脸的懵逼。
这弯转得也太急了！怎么突然就从表彰电影功勋，聊到了主管电子信息技术和工业的“电子工业部”头上去了？
「千钧半导体」？难道是因为自己在鹏城偷偷投资搞的这个半导体公司，被上面注意到了？
一想到自己私下里的产业布局可能早已被纳入高层的视野，李琦后背不由得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果然，在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自己做的很多事情，想完全隐瞒是不现实的，也是不明智的。
他此刻也暗自庆幸，自己投资半导体虽然是商业行为，但也确实抱着一点产业报国的心思，没有胡来，要不然今天恐怕就不是“挂职”这么简单了。
…
果然，事情的发展印证了林和泰的消息。
翌日，来自华组部和信息产业部的两位高级负责人，专程找到了李琦，进行了一次严肃而重要的组织谈话…